還是他的錯。她嚅囁半天也沒找出話來說。那男人順手把紙丟擲車外,就又抱著手機包閉上眼睛假寐。劉嵐卻再沒法睡了,她看看手錶,至少還要一個多小時才到縣城,再在車廂裡瞧瞧,小晴和她男友依偎成一團,正睡得香甜。
“我們以前見過吧?”劉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這話她倒是經常聽見,很多男人都是這樣和她搭訕的。那男人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你是劉嵐吧?”他笑了笑又道:“我們是校友。”
歐陽東讀大學三年級時,劉嵐有一段時間時常來他們寢室玩,那時她正和歐陽東的同學郭南成談戀愛,因此他記得這個傳播學院的高才生,當然,大半的原因是因為劉嵐是學校裡出名的美人。
經過歐陽東的提醒劉嵐才記起眼前這個人,怪不得自己對他印象很模糊,和郭南成談朋友時去他寢室,別的人都殷勤地和自己聊東扯西,惟獨眼前這人那時很少說話,甚至連在寢室的時間也少的可憐,自己還曾經看見他晚上獨自打掃第三教學樓,空蕩蕩的走廊裡他佝僂著腰一下一下地掃地,掃帚掠過水泥地面時發出的沙沙聲現在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聽著劉嵐的回憶,歐陽東咬著嘴唇笑了:“是啊,要是不掃地抹樓梯扶手的話,我吃什麼?”這也是大學對他們這些從山區走出去的學生的一種補助,為學校做點事,學校提供一些工作,讓他們為自己的伙食和平日的必要開銷掙點錢。靠著銀行對大學生扶貧貸款,靠著每年舅舅家賣豬那點錢,歐陽東才算熬過大學四年,銀行的一萬五千元,他也是上個月才全部還上。想想四年大學寒窗生活,歐陽東也說不出個苦與甜,那真正是“寒窗”。更說不出滋味的是,今天看來,那四年裡學的東西似乎都再無用武之地了。
“你去桐縣幹什麼?做生意?”既然是校友,又有那麼一層不好說的關係,劉嵐說話也自然了許多。歐陽東笑笑問道:“我還想問你去桐縣幹什麼哩。我老家就是桐縣的。”劉嵐圓圓的眼睛瞪得更圓,驚訝地問:“你也是桐縣的?我也是啊,……你家在縣城哪裡啊?是小東關吧,要不是南井?我家是北井的。”歐陽東搖搖頭,“你說的是縣城裡吧?我老家在房山鎮,房山九大隊三組。”他略帶幾分戲謔地看著這個縣城裡出來的姑娘,說實話,他說這些就是很想看看她的表情。
“房山?大山裡啊!”劉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歐陽東,想弄明白這個男人是不是對自己撒謊。在省城和盆地裡那些人看來,桐縣就已經是大山裡了,而桐縣人嘴裡說的“大山”,就是說那些連公路都不通的地方。房山,更是大山裡的大山。“你從那裡出來的?”
“不象?”歐陽東眯著眼睛,似乎不能忍受陽光的照射,其實他是想掩飾那突然從眼底溢位的淚水。房山九大隊三組,那是他的家,他雖然很少說起,但是每次提起,總是不能抑制住心底的辛酸和痛苦。那一年他九歲,他什麼都記得。
劉嵐對這個男人越來越有興趣了,她沒注意那一瞬間歐陽東表情的變化,興沖沖地問道:“那你回來幹什麼?做生意?”她瞟了歐陽東手裡的皮包一眼,很想知道里面是不是真有一部手機。歐陽東笑著說,“回家啊,我五年沒回家了,這次是回家看看。”圓溜溜的眼睛把歐陽東來回注視了好幾遍,劉嵐好奇地問:“五年沒回家……那你這五年在幹什麼?”“四年讀書,一年上班。”
劉嵐咬咬牙,自己的問題真是白痴到家了,就這樣自己還想去做個電視臺的記者?
歐陽東倒是比一心想做個好記者的劉嵐更有談話的技巧,幾句話就問得明白,劉嵐在莆陽電視臺實習,當然這是託了她那個作桐縣宣傳部長的爸爸的福,恰好莆陽電視臺書記是他老戰友,而且,論起來還是劉嵐的乾爹。在乾爹照顧下的實習期實在是清閒得要命,才半個月,劉嵐就悶得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