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在那裡象他們這樣的科班出身的技工很容易找工作,何況歐陽東還有實際工作經驗。
“來東莞,東子,工作完全不用操心,我負責給你找到一份好差事。”劉南山胸脯拍得啪啪響,“前幾天我老闆還說叫我給他尋幾個人。這裡廠子大,裝置也先進,臺灣人頭腦活泛會做生意,活路多得忙都忙不過來,春節我都沒休息上一天。累是累了點,不過錢也掙得多啊……”已經是車間副主任的劉南山在電話裡一個勁地勸說,而且毫不猶豫地開出了價碼,包吃住一個月兩千,還打保票說這還是最低的待遇,如果幹得好,老闆送車送房子作獎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歐陽東打心眼裡想去,但是他卻偏偏不能去也沒法去。路費怎麼辦?在這個大都市裡除開廠裡幾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熟人,他連個朋友同學都沒有,而且生活一向拮据的他也很少去應酬,急切間他連開口借錢都找不到人,再說別人也未必肯借錢給他這個外鄉人——到時找誰要錢去?真正的熟人似乎就應該說是房東殷老師了,有時也和自己拉拉家常聊聊天,但是,現在自己還欠著兩個月的房錢,沒法張嘴啊……
歐陽東重重地嘆了口氣,思緒回到眼前,今天怎麼辦?看看手錶,才八點,人黴了時光也不是“如電”歲月也不是“如梭”,現在進城在圖書館呆到下午,然後……然後幹什麼就不想了,總之今天得打發掉。明天哩?明天怎麼辦?他搖搖頭,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歐陽東苦笑著從床下的皮箱中找出一件看上去還蠻新的襯衣。這世道啊,去圖書館看個雜誌也得打扮一下,不然管理員看自己時就象在看賊一樣。
殷老師就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看見歐陽東出來也沒說話。
“殷老師……過兩天工資發下來,我一定馬上給您補上。”心虛地說出這話,連歐陽東自己都不奢望能起什麼作用,殷老師自己就是廠子弟校的校工,廠裡的情形連永林鎮上的居民都知道得八八九九,她還能不清楚?
殷素娥的目光沒有離開電視,只是輕輕點點頭,應了一聲。
隨著沉悶地關門聲,殷素娥臉上的笑容慢慢被失望代替,其實她今天是專門在客廳等歐陽東出來下最後通牒的,可是一看見歐陽東那尷尬侷促的神情,她又實在狠不下心叫這個老實厚道的年輕人搬出去。搬出去他又能住哪裡?去年廠子裡分來的年輕人一律每人每月發兩百塊住房補貼自己找地方住——本來計劃今年修幾棟房子,不過現在看樣子是絕無可能了。
“媽,你又沒有和他說?”一直在臥室裡看書的女兒顯然也很關心這事,從虛掩著的門中透過來的話音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不滿。殷素娥嘆息一聲,喃喃說道:“他也難啊。”雖然沒看見,但是她還是能想到女兒聽到她這話時的表情,一定是扁扁嘴,然後說:“媽,您就是心軟……”
“媽,您就是心軟!”女兒抱著書走出來,恨恨地說道,“象他這樣的人值得同情嗎?再說咱們同情他,誰來同情咱們!”方方咬著嘴唇,“爸去世時廠裡才發了三萬二的撫卹金,別人因公死亡都是三萬八,您就沒去爭;我每個月都該領一百八的補助,都幾個月沒領到了。這個歐陽東,今年就沒給過房租,您還由他在這裡住?虧咱們以前對他那麼好,有點好吃的都叫他一起吃!他是不是覺得這是咱們欠他的?”女兒越說越氣,惡狠狠地啐了一口。
殷素娥苦笑著待女兒說完,才不勝其力地說道:“你的補助媽去要了,廠裡說現在沒錢,得再等等。”
“等,等!又是‘等’!”女兒氣得腳在地上跺,聲音也帶上了哭腔,“三班的陳建怎麼這個月就領到了?……我是看透了,就是欺負我們!”
……
紡織廠就座落在省城邊的一個小鎮上,第二環城公路正好從鎮邊饒過,因為便利的交通和低廉的地價,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