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源手裡的東西那幾樣滷菜涼拌菜,便再不出話來說。劉源趕緊道:“我家裡還有客人,還得去買幾樣菜再買幾瓶酒……那,我就先走了。”看殷素娥點頭,他就倉皇地擠進人群。
這個胖子家裡有客人?不會是歐陽東吧。算起來,東子也有一個多月沒來過了,自打他那個叫粟琴的女朋友去了西藏,他好象一次也沒有來過。她在心裡搖搖頭。打內心裡來說,她以為粟琴和歐陽東實在不般配,老實敦厚的東子應該找個踏實會過日子的勤快女人,象粟琴那種不安分又有幾分跋扈的年輕女子還是少招惹的好;就她那一身時髦洋氣的打扮,殷素娥就頗有幾分看不過眼。
進子弟校宿舍的小鐵門時,門房大爺叫住她。
“殷老師,這有你一封信。”
和殷素娥猜想的一樣,這不過是一封電信局的電話費通知單。倒也是,這年月還有什麼人會寫信哩,無論遠近親疏大事小事,都是電話聯絡,連女兒都有個模樣纖巧的傳呼機——那是今年她生日時歐陽東送的禮物,上次去存電話費時殷素娥在電信局營業大廳裡見過一模一樣的呼機,價格都超過一千了。這都快趕上自己兩個月的工資了。不過那東西真是管用,家裡要是有點什麼事,隨時都能和女兒聯絡上,只是月租費貴了點,一個月就得二十五塊,雖然買來時已經送了一年的月租,可明年哩,後年哩?一年就是六百塊呀。
一直到淘米洗菜做飯,錢的問題都還在殷素娥腦子裡轉。
女兒下個星期五就要回學校報到,報到就得繳一年的學雜費,那可是七千多塊錢……眼下家裡倒是能拿出這麼多錢,可是九月初就要給學校繳納房改款,這又得五六千;女兒住校,身上至少也要有點零花錢和伙食費,剛剛開學難免和同學朋友聚聚,身上的錢要揣少了就不免讓別人笑話——她也是個十九歲的大姑娘了,面子也要緊,這又要好幾百……
一樁樁地數下來,殷素娥心裡焦愁得就象揣了一盆火一樣。電飯煲突突地冒著熱氣,菜也已經準備停當,她把溼淋淋的手在圍腰上揩抹著,走進客廳看看牆壁上的掛鐘,都六點半了,秦昭怎麼還不回來?今天她不是在子弟校外那家快餐點上早班麼,怎麼這早晚了還不見人影。她的手不自覺地伸向電話,想給女兒撥個傳呼,問問秦昭幾時回來,想一想,手又收了回來。能省就省吧,一個電話也得幾毛錢哩。
眼看著鬧鐘指向七點,早該回來的秦昭還是沒看見人影,殷素娥有點坐不住了。就在她躊躇著是不是該給女兒打個傳呼時,電話鈴聲“嘀零零”地響起來。
“媽,我幫同事代個班,要十點過才能回來了,”秦昭在電話那頭急急地說道,這會兒正是快餐店營業的高峰期,她怕殷素娥在家裡等得著急,抽空趕時間給家裡打個電話。“您先一個人吃吧,就別等我了。”也不等殷素娥說話,就趕緊掛了電話。
又要加班啊。殷素娥茫然地放下電話。她心裡知道,懂事的女兒清楚家裡現在的景況,每次快餐店裡需要人手要加班,秦昭總是主動留下來多掙幾個工錢……上個月女兒就交給她八百多塊,她數出三百給秦昭,讓她去給自己添置幾件衣服,可女兒死活都不願意,非說她衣服夠多了,已經穿不完了。女兒上大學後可沒添過兩件象樣的新衣服,好些都還是她上高中時買的,式樣早就過時了。每每想起這事,殷素娥總覺得欠了女兒什麼。
“媽,穿得再好,那也是給別人看的,有什麼意思?”這個時候秦昭反而會勸解母親,“再說,沒衣服襯托我也夠靚了,要是再穿好看了,那走到街上還不惹起幾樁交通事故?人家會說我妨礙公共安全的。”
秦昭的話總能把她母親逗樂。這倒也是,十九歲的秦昭已經是一個漂亮的大姑娘,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招來一通火辣辣的注視,還在讀中學時,就經常有男生給她寫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