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共同造就一種錯覺——雄蟲,是世界的中心。
吉布森很小就注意到這其中的微妙區別。
他的雄父缺乏常識,滿口謊言、自大又懦弱,卻還是憑藉一個貴族出身和性別, 就娶到了他驍勇善戰的雌父。
吉布森看不起他的雄父。但他敬愛的雌父卻會跪在那隻蟲面前,苦苦哀求他的留下。
雌父戰亡後, 那隻雄蟲不到幾個月就將撫卹金和對方留下的存款賭光了。他們甚至沒有星幣去繳吉布森下學期的學費。
如果不是外祖父看不過眼伸出援手,吉布森很肯定自己現在一定在某個角落爛醉如泥。
沒錯。一隻雄蟲再怎麼窮困潦倒也不可會餓死。他們不是稀里糊塗地和一隻又一隻雌蟲結婚, 雙眼渾濁、無所事事直到死亡,就是沉迷肉|欲和酒精,渾渾噩噩的宛如行屍走肉。
帝國聯邦以及各公國的雌蟲亞雌們天天高喊,雄蟲們爛透了!
各種社會調查報告對此進行佐證:幾個世紀來, 雄蟲的平均等級不斷下滑,當前進入歷史最低。
被帶回家族後,吉布森才明白了這種現象的根源:階層固化導致的極端化。
金字塔頂端的雄蟲自律優秀,他們出身良好,目標遠大, 學歷光鮮, 能力過蟲。金字塔底端的雄蟲,軟弱無力、吹噓自大,活在迷幻的幻境中,終其一生只能緊緊吸附在雌蟲身上, 成為繁衍播種的機器。
吉布森痛恨後者,渴慕前者。他定下目標和嚴苛至極的計劃,像只不知疲倦的機器蟲,日復一日地向前奔進。
進入穆羅尼亞學院以後,他很快就成為了所有學生中最優秀的。
文化課、精神力、體術、社團活動、人際關係,每一項他都出類拔萃,每一項他都無法接受成為第二。
沙希利·吉布森。他會靠自己,改變這個世界。他的姓名註定會被記載在帝國歷史中,誰也無法抹去。
理想十分豐滿,現實格外艱難。在朋友家人面前,他輕描淡寫自己的壓力,佯裝成一切盡在掌握、一切水到渠成的模樣。然而實際上,他已經快被壓垮。
再撐一撐。再堅持一下。
無法入眠的黑夜裡,他喃喃自語,在腦海中無數次描繪他的理想,他的聖殿,他的未來。他想像著那一天,他站在所有蟲的頂端,被仰慕、被讚嘆、被稱成「奇蹟」。
說到奇蹟,在穆羅尼亞,早有一隻蟲,什麼也沒做,只是存在著,就已經獲得了類似的稱號。
被星網稱為「帝國之星」的伊登·洛奧斯特。
這個名字在穆羅尼亞如雷貫耳。因為洛奧斯特的姓氏,也因為這隻雄蟲的外貌和能力。
早在三年前,伊登剛剛入學、而他中學畢業那一年,就有好事者將他們聯絡了起來。
「小吉布森」。他們這樣稱呼他。但沒過多久,這個綽號就消失了。那隻雄蟲為自己贏來了新名字——「洛奧斯特閣下」。
穆羅尼亞的學生非富即貴。雌蟲雄蟲各個都眼高於頂。他們是會根據家室選擇一起活動吃飯的同伴,但「閣下」,只會送給真心敬佩的蟲。
伊登·洛奧斯特有這個資格。
吉布森遠遠地觀察過對方。那會他驚嘆於對方的外貌儀態,後來他習慣於在各種比賽、八卦、流言中聽到這個名字。
和中途混進穆羅尼亞的自己不同,洛奧斯特是真正的天選之蟲。他就像是升華進階版的自己,每次給予關注,都會讓吉布森心口最脆弱柔軟的部位,傳出針尖般的細細刺痛。
那是嫉妒。
沒有關係。嫉妒雖醜陋卻很正常。只要他們繼續保持兩條平行線,這種感覺很快就會消失。
吉布森根本沒想到這隻蟲會一臉欽慕、分外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