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時幾次偷偷故意放生,結果狗就是不走,一氣之下才出此下策。等有人打電話告訴他們,狗已經死了,這些都是接到電話以後對公公突擊審訊得到的口供。後來,等了好久也沒人告周騏聖,讓我覺得有些不平,我甚至想找幾個大學同學(他們中很多是律師),上門幫他們打這場官司。
周騏聖在這起事件中第一次跟狗主人發生了肢體接觸,不過這也是為了給我解圍。我這人沒原則沒立場,時間長了,回想起來確實是老頭說謊在先,嚴格來說,周騏聖在其中有多少過錯,實在很難說清。漸漸我不再計較這事了,有時狗有個頭疼腦熱小三災兒,我還是帶著去診所看看。一晃四五年,狗雖老了卻越來越硬棒,很少生病。有一天去打疫苗,去的時候天光大好,甫一進門,突然間“黑雲密佈遮天日,有一陣大雨似過瓢潑”。打完針,我因為沒帶傘,就跟周騏聖聊起天來。診所裡除我之外只有兩口子帶著一隻巨大的白熊在輸液,非常安靜。我們聽著雨,喝著茶,聊著聊著難免聊到那隻死去的金毛,我忍不住又數落了他幾句。周騏聖想了想,慢慢地說:“那狗呼吸有問題,我一聽就知道了,就算當時不死,早晚也得死。我是不會故意殺狗的。”我聽了,隱約覺得哪裡有問題,但一時又說上來,只得作罷。接著我們聊到殺狗的話題,我問他是不是醫生做的安樂死多了,也跟打過狗的人一樣,身上帶殺氣,結果他還沒回答我,就出事了。
起先是輸液室裡吵了起來,接著一陣嘩啦作響,有人摔門出去了。等我倆追出來,兩口子和大白狗已經都在外面了。大雨像攝影棚裡拿管子噴的一樣氣勢洶洶,兩口子非常配合,情緒到位,表情逼真,吵個不休。大白熊虛弱地縮在屋簷底下喘著氣。兩人吵的內容似乎是治病太貴,男的不想治了,女的不幹。大白熊這種狗巨大,而狗輸液用藥都是按體重計算劑量的,當然比吉娃娃貴多了。我正琢磨著,誰也沒想到那男的突然大步走到屋簷下,左手抓脖子,右手揪尾巴,兩膀一晃,“嗨”的一聲把大白熊舉起來,往東牆上“砰”地一摔。這一下事發突然,又快又狠,誰也沒防備。狗彈在牆上,“吱”了一聲,落在地上扭曲成一個奇怪的姿勢,不動了。
這回女的也不哭了,兩眼圓睜,雙手虛捧著臉,像是要捂眼睛卻定在半途一樣,呆呆不語。我也吃驚非小,甚至沒想起來過去看看狗。那男的啐了口痰,陰陽怪氣地叫道:還治嗎?還治不治了?我看你——一句話喊到一半,突然拐了彎,變成一個奇怪的氣嗓。我轉頭一看,周騏聖不知道什麼時候闖過去,雙手掐著脖子把這小子提了起來。屋裡幾個護士和醫生都出來了,拉腿的拉腿,抱腰的抱腰,好容易把周騏聖拉開了。周騏聖抖了抖手腕子,回頭怒道:“看我幹什麼!看狗去!”於是兩個醫生把大白熊抬進屋裡去了。此時雨勢逾猛,周騏聖全身都溼透了,頭髮卻根根直立,連鬍子都挓挲起來了。捱揍那小子也不示弱,大口喘著氣,在兩口氣之餘巧妙地插入一句句臺詞:
“姓、姓周的,我、我、我告訴你,我、我們家的事兒,你、你他媽管不著!你、你、你敢打我,你、你也不打聽打聽,你、你知道我誰嗎?”周騏聖此時已經調勻呼吸,抱著肩膀看著他。那小子又說:“老、老、老子在咱們村兒,還沒、沒他媽的、沒他媽的人敢動老子,你、你給我記著,我、我是豹、豹、豹子,你打聽打聽,誰、誰不知道豹、豹、豹子?”周騏聖也不示弱,淡淡地答道:“我叫235,你也打聽打聽。想找茬兒隨時來,我週末不上班,你可以上家找我,就在鐵道邊那獨院兒,你打聽著來,帶多少人都行。”
那人罵了幾句,揪著媳婦走了,狗也不要了。我把周騏聖拉進屋,勸他別惹事。這個豹子確實不好惹,倒不是說他多能打,主要是因為他有一群黑惡勢力,大多是村南頭工廠區的子弟,全都遊手好閒,到處惹事,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