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道,通向下關昆明,往常一個人根本過不去,現在好了,敞亮亮的,大踏步翻過隔離帶,直接走到路中央,坐下來,拿出指南針校正方向,應該朝北走,蒼山在我左邊,找到人民路路口向右拐,進入古城。人民路是大理的精華,徹夜都有人喝酒唱歌,如果路上也沒人,那整個大理基本上,就我老哥一個了。進入人民路上段,我放慢腳步,耳聽鼻子嗅,棍子戳,全身心地雷達搜尋,快到博愛路了,右手邊有家裁縫店,前幾天,為了演出,我到他家定做了一件大長袍,藏紅色的,我走上臺階,用木棍戳門,鎖著,裡面沒人應聲。過了博愛路,進入人民路中下段,兩旁都是餐館酒吧小客棧,這回我走上便道,挨個敲門,一路乒乒乓乓地敲過去,到了九月酒吧了,平時總在這喝酒,還演過幾場,結果一推門是虛掩著的,屋子裡一股股殘酒剩菸頭味兒。
我猶豫了一會,大聲問,有人嗎,等了一會,大著膽子往裡摸,進門右手是吧檯,再往裡是一張張桌子,不小心棍子掃到桌上一個酒瓶子,一聲炸雷,瓶子滾到地上,跳了幾跳,驚心動魄地破碎了,我原地呆立了幾秒鐘,等聲音徹底消失,才緩過神來,再向前走是個小舞臺,上面還有一把吉他。我又重新回到吧檯,繞進去,開啟冰箱,蒐羅點吃喝,這也不能算偷了,幾瓶啤酒,一袋爆米花,還有蛋糕,最後找到半瓶紅酒,揣到懷裡,坐在酒吧門口,曬著太陽,我拔開木塞,喝它一小會,補充些體力。喝得暈暈的,走到路中間,對著蒼山光天化日地撒泡尿,很刺激,想起小河當年還在舞臺上拉屎呢,那需要什麼樣的心態呀,我還想,可以躺在路上,手淫一把,這更刺激了,想著想著,下面就有反應了,我伸個懶腰,就著大理上午絕美的陽光躺下來,拉褲鏈突然驚覺,不行,萬一世界還存在,只是我精神出了問題,比方周圍很多人,我感覺不到,他們正商量著我為啥突然發瘋,想送我去醫院啥的,我這樣一淫亂,那大家不要瘋了一樣拍照,發微博,等他娘我有朝一日醒過來,還咋做人。
中國最人文的民謠歌手,從此再沒臉演出了。驚得我一身冷汗,要不說兩句吧,有備無患:啊,朋友們謝謝你們來看我,我精神出了點問題,很快會好起來的,別把我送精神病院,如果你們信任我,請握一握我的手,於是我舉起左手,懸空地等著,盼望從虛空中被握住,只有蒼山上吹下來的風,嗖嗖的手指間掠過,不存在,絕對不存在,這本是我朋友坨坨養的一隻狗的名字,總在人民路晃來晃去的,不存在呀絕對不存在了,成了我現在的名字了。爬起來,去洱海,看看那裡有啥球變化。向東走出洱海門,向左要走到柴村碼頭,前不久,大家還在那搞過一個民國範兒的擺攤小集市,每個參加的人都穿上旗袍馬褂,現在人毛都沒有了。離得很遠,聽到洱海的浪聲,真像大海,因為人沒了,自然界才開始大聲說話,走到海邊風很大,呼呼地從遠方吹過來,挾裹著水汽。一個浪啪地打在我腳前,水花濺了我一褲腿。找個臺階坐下來,給家裡繼續撥電話,還是沒人接聽。想起老媽,一輩子操心,她喜歡看花,早應該把她接到大理來,這裡花很茂盛,四季不敗,老爸癱在床上,早就夢想春節能喝上一口茅臺,現在我能買得起茅臺了,他也不能喝酒了。想起二十多年前初戀的女友,她叫微微,分手的時候,哭得淚人似的,最後把浸透淚水的手絹留給我作紀念。還有後來的女朋友,為我盛飯夾菜,拉著我翻山過河,得過我什麼好?我像個陰鬱的爬行動物,抽冷子反噬一口,然後嗖地鑽進草裡,誰也不管誰也不理,這下子報應來了,可算徹底孤獨了,能寫小說,能寫新歌了?你們都在太空裡,只有我在地球上,自己的歌成為自己的讖語。對呀,是不是我已經死了,按照生前的作為,上帝給我安排的地獄就是孤獨地獄,不用火燒油烹,永遠直面一個人的虛無;或者是死後的中陰期,大概四十九天,在世界上最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