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不清楚。我們這樣的人家,現在每個月的開銷,再怎麼節省,總是要三萬五萬左右,誰知道我的壓力啊,你們倒是說說看。”義形於色地說罷,幾乎要掉下淚來。
我只好圓場:“慢慢談,慢慢談,什麼事都是可以溝通的。丁老師也沒說不賣啊,就是有些自己覺得重要的,咱們再商量,或者是價格,或者麼,留下一些自己實在捨不得的,好不好?”說完這些話,發現佛龕裡的德化白瓷觀音正打量著我,我低下頭。
一直忙到午飯時間,四十來張畫終於被老吳的司機裝進了陸虎車後備箱裡,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我說得口乾舌燥,去廚房討一口涼水喝,順便和小劉說幾句閒話。她哪裡有空應我,手腳乒乒乓乓,話說大家都知道老吳有病,只好吃的一口素,她熟悉這些來客的口味,頓時一盤時蔬穩妥地盛在白瓷盤子裡,亮而不油,綠的是菜,白的是蒜,紅的是椒。
午飯畢,大家搬到花園裡喝茶喝咖啡,丁太太差小劉火速點起蚊香來,一邊往身上抹味道奇怪的種種東西,看起來像酸奶,聞著麼,還不如酸奶。同時不出我們所料,丁太太穿了件奇怪的Gucci,有客人來,她會穿這固定的幾身衣服,大概是價錢能給她充分的自信。記得生病前,口齒無比凌厲的丁大師這麼評價自己女人的穿著:“每次她走進中信泰富,總是能買一件最難看的衣服回家;而每次見客人,或者外出,她都有本事在這堆最難看的衣服中,挑一件最最最難看的穿上。”
老吳因為生意進行順利,心滿意足地卷著大麻煙,花園裡有草香、蚊香、薄荷,種種氣味,告訴著每一個在座的人,這是一個美好的夏日午後,儘管看起來,大家都有些心事。
枯坐了沒一會兒,丁太太站起來和老吳握手告別,說在高安路還約著一位收藏家,要見面,談談價錢,好賣給他幾個丁大師十年前畫的瓷瓶子,這時候,她臉上由衷地露出了苦相:“老吳,我們都是自己人了,不瞞你,這家人家實在是坐吃山空。老丁他現在這個樣子,已經不好指望他賺錢,我又是很小就跟著他,連上班都不會。”老吳寬慰她:“不要緊不要緊,我們都不會上班的,”說著指指我,“你看老鼠他,哪裡有上班的樣子?我也是個成天好吃懶做的人,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時候到了,運氣來了,錢就會來的。你今天給我的這批畫,我回家,馬上給你的卡里打錢,放心好了。”丁太太湊近老吳的耳朵,很輕很輕地說了幾句。老吳嚴肅起來,似乎看了看我,回答:“這個不會,絕對不可能的,丁太你不要聽外面人胡說,北京搞收藏的那個圈子,利益大是非多,都是些臭貧,謠言紛紛,隨便怎麼樣都不好相信的。”
看著丁太太的迷你庫珀開出“帝王區”,老吳才彷彿鬆了一口氣,對我說:“這個吃珍珠米長大的江北女人,還真他媽不能小看呢,冊那。老鼠,你也要小心一點她。”丁大師聽到有人稱呼自己老婆是“吃珍珠米長大的江北女人”,開心地笑起來,左手下死勁掐滅煙,衝著老吳蹺起了大拇指。
雲舒捲著,收走了日頭,薄風掃淨我們每一個人的微汗,丁大師攥著老吳的手,說一定要他看看自己最好的畫,我們都high起來,跟著“噔噔噔噔”到二樓,丁大師步伐有些歪斜,但是因為使的勁頭很大,所以即使窄仄的樓梯,他也走得比尋常穩當很多。
二樓大畫室中間靠牆立著一個新買的大保險箱,裡面裝滿丁大師中風以前畫的一些精品,雖然這裡名義上還是丁大師的畫室,但保險箱的鑰匙卻和迷你庫珀的車鑰匙別在一起,拴在丁太太的褲腰上。而丁大師現在要給我們看的,卻是自己用左手畫的一些類似兒童畫一樣的水墨山水,我陪他蹲在地上,一張一張地攤開,給老吳看細節和墨色變化,瞬間就鋪滿了地板。
看到老吳做出興致勃勃的樣子,丁大師快活起來:“吳……老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