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鞏思呈才看完了敕令,嘆了口氣:“王爺已經看出來了,若只是針對戶部,哪用得著這麼周詳的法子?”
齊商道:“不是戶部?”
夜天湛淡淡道:“收了奏銷之權,你戶部不過是少了那些部費,那些送不上部費的,難道不比你還著急?”
殷監正神色一凜:“王爺是說,他接下來當真要動虧空了?”
夜天湛微微冷笑,道:“他不止要動戶部的虧空,還是想從中樞到地方徹底清查。三十六州巡使他都已經摸了個清楚,若我所料不差,前些時候擢升入察院的那些監察御史很快便會入駐各州,今年這個年,各州郡都別想安穩過了。”
在座的三人都是一驚,衛宗平習慣性地捋著花白的鬍鬚,說道:“這若真查起來,可是舉國牽連的大事,咱們總得有個對策。”
夜天湛眉宇間掠過一絲陰沉:“不必,讓他查好了。”
衛宗平微愣,待要問,只見夜天湛目視前方,一雙微挑的丹鳳眼微微銳著抹清光,看上去竟叫人心中一寒,話到了嘴邊便又打住。
自從殷皇后薨逝之後,湛王便稱病不朝,宮中派來的御醫皆連面都見不到便被打發回去,整整兩個月安靜得異乎尋常,幾乎讓他懷疑先前的那步棋已經成了廢棋。奪嫡對峙,衛家因湛王態度的突然轉變,在朝中頻頻失利,聲勢大不如從前,再這麼下去,可就越發艱難了。
衛宗平抬了抬眼,殷監正已將他的疑問說了出來:“讓他查,戶部這裡有這麼一道把著,誰也再做不進手腳,必然要動到不少人。這些人都是多少年的根基,我們不保,誰還能保?
鞏思呈亦道:“若是朝堂因此生亂,正是籠絡人心的好機會,白白放過了可惜。就算王爺不想保,此時也不能不保。”
夜天湛明顯地眉心一緊,壓抑著已衝到唇邊的咳嗽,停了停,方說道:“不用保,往下知會一聲就行,若憑几個新提調的御史就能查出什麼,這些官也不叫官了。”
殷監正道:“話雖如此,但稽查奏銷這一招實在是厲害,開了這個頭,往後定是越來越棘手。”
夜天湛卻撇開此事,問道:“年賦有結果了嗎?”
齊商道:“九道轉運使已經在迴天都的路上,想必再過幾日陸續就到天都。”
夜天湛道:“多少?”
“九百三十萬。”
夜天湛聽了這個數字,唇角冷冷一挑,“很好,讓各處該上摺子的上吧,這個年既然不想過了,那大家就都別過了。明年的預算,想法子讓各部往高了報,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辦。”
齊商答應著,忽然見衛宗平遞了個眼神過來,便又說道:“王爺,這九百三十萬裡面,只鶴州、江州和吳州三處就佔了四百多萬。”
“哦。”夜天湛應了一聲,衛宗平接著道,“這三州是新調任了巡使,我們插不上手。”
夜天湛往他那處看過去,那眼光似不經意,卻盯得人透心。鶴州吳存,江州宋曾,這兩個先前被罷免的巡使都是衛府門生,他豈會不知,緩緩道:“罷掉幾個也好,免得官當得久了鬼迷心竅。後面若再有這樣的事,誰也保不了他們,讓他們都好好想想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
這番話說得頗重,幾人都不敢介面,唯有衛宗平乾咳了聲,道:“王爺說得是。”
夜天湛語氣不急不徐:“我也不是專說誰,只是凡事都有個度,由著他們亂來,早晚惹出大亂子,衛相別多心。”
衛宗平道:“還是王爺想得遠啊,也是該給他們點兒警醒了。只是孩子自己打,打輕打重都無妨,若放在人家手裡,就不好說了。”
話一落,殷監正等都暗地裡稱是,不愧是和鳳衍鬥了一輩子的老臣,這話說在點子上,外軟裡硬,明明白白。屋裡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