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中,一直是端方淑良的表率。自幼性子就是出了名的恭敬沉穩,不論做什麼都不需長輩擔心。熟讀聖人言,深諳師長語,文辭機辯,精明能幹,比靳月光更有國母之儀,深得玄明敬重。這樣的姑姑,最讓我懷念,卻只有似方才那一瞬的“不穩妥”。印象中,只有對著我的時候,她才會難得地顯露出不為人知的活潑俏皮。
已過了太久,忘了是多大年紀時,有一次我被母親訓斥,正獨自在庭院中掛著淚水生悶氣。恍惚間也似方才,忽然遠遠聽到一聲“雲靜”,我四下尋找聲音的來源未果,待抬頭,才發現二樓的小軒窗邊,姑姑正探著腦袋,燦笑地看著我。
“雲靜,舅父方才捎了些時新果子給我,你吃嗎?有桃果,木瓜,青棗和椹果……”
我嗚咽半晌,一抽一噎問道:“何謂椹果?”
“就是桑樹的果子。”
“何謂桑樹?”
姑姑“噗嗤”一聲笑出聲,解釋道:“《詩》中有云,‘維桑與梓,必恭敬止。’古人以桑梓代父母,告誡後人定要言行恭敬。椹果便是這桑樹所結。”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那……我還是吃桃果吧!”
姑姑一怔,笑著搖了搖頭。
“要生些的熟些的?”
“熟些的。”
小軒窗邊空了片刻,不一會兒又探出姑姑的腦袋。
“喏,你接著啊!”
她將桃果在手中搓了搓,待我伸出雙手才扔出,穩穩當當地落在我的手心。
依稀記得那是個夏暮,日頭隱在雲層後不很猛烈,枝頭蟬噪聲聲,我立於庭院的樹蔭下,紅著鼻子吃桃果,不時仰頭看看窗邊俏皮笑著的姑姑,不到片刻便忘了前頭在為何事流涕。
多年之後,我們都換了站立的地方,在各自的命途中漸行漸遠。很高興,就算物轉星移,再次遠遠相望時,彼此還是當年的雲靜和麗芳姑姑。我想,麗華姑姑,雲珊、雲淑和雲姬姐姐,一定也是如此吧!
雲霞漸收,暮色中,木門“吱呀”一聲開闔。我回過身,絲毫並不知曉,開啟的,是略帶淒涼的顛覆之門。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7 章
佛堂中一片黑暗,銀髮老奴躬身退出,在門口略微一禮,恭敬地關上了門,最後一絲光亮在眼前消失。
直到片刻前,老奴行至身邊揖首一句“陛下請夫人堂內一晤”,我才知道,玄明並不在壽康宮。單太后生前參禪禮佛,佛堂是她常待之地,玄明換在此處緬懷心愛之人,並不奇怪。只是……此時忽然召見我,卻是何意?我朝姑姑走遠的方向望去,勉力抑止心中隱隱而起的不安。半刻猶疑之後,我對老奴一頷首,跟他入了佛堂。
“雲靜?”
沉悶嘶啞的聲音透著疲倦,沒有了往日的篤定。
我定立原地,沒有回答。
“哧”一聲輕響,側首燃起一苗燈光如豆,整個佛殿染上了一層昏暗的橘紅色。
抬眼處一尊觀世音菩薩像,踏蓮雲捻蘭指,玉瓶柳枝,唇邊泛著洞徹世音的笑意,慈悲地望著我。
幾丈開外的另一側,一盞孤燈前,一身白袍的玄明頹坐於地。
“方才隱約聽見你的聲音,果真是你。”
總是一絲不苟儀表堂堂的劉玄明,此刻長髮披散鬍鬚拉碴,碧色的眼眸如凝滯的一潭湖水,沉著萬古的悲痛。
我佇立原地,遙遙看著他,一時不知作何言語。想起家中那一位幾月來也是這般模樣,不禁有些出離地想,這一對難兄難弟,一個佳麗三千,一個摒絕後宮,痴起情來卻如此相像。
“你不敢靠近,是在怕我?”
我怕他,只因不知如何面對他。朝堂之上,他不過是我的君,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