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麗生的小兒子白飛錦,是白焰朗四十五歲上才得的,加上母親的生育年齡也比較晚,所以這孩子的智力發育和一般人不在一個節奏和頻率上——用洋人的話說,那叫mentally challenged。
就有那麼一回,胡麗帶著孩子來店裡找白焰朗,一個不注意,這小不點就溜進了廚房,鬼使神差地抓起了一碟花椒油。還沒等甘藍反應過來,小半碟子就被他灌了下去。甘藍當時嚇得滿嘴裡唸佛,生怕這孩子把自個兒齁死在廚房裡,馬上張羅著給他漱口。可沒成想,白飛錦嘿嘿一笑,半晌憋了一個字出來:
「麻!」
說曹操曹操到,甘藍這裡正回憶著,白飛錦在座位上也坐不住了,他跪在凳子上,從點心盤裡抓了個麻元兒,跳出了席。
一路踉蹌地跑到佐料自助臺邊,白飛錦把手上的麻元兒在辣椒、花椒、胡椒、芝麻醬以及各種醬汁裡滾了個遍,又興沖沖地奔向白芷,舉起那團可怖的物體。
白芷自眼角看了看他,偏過頭去不言語,想要避開那團漆黑。一旁的莊良看了,笑著遞了張紙巾給白飛錦,讓他擦擦手。
桌對面的胡麗看得不舒服了,陰陽怪氣地去叫她兒子過來,又補上一句:「沒出息,別人不想理你,還拿熱臉去貼冷屁股!」
白飛錦顯然不解其意,準備繼續推銷他手上那團漆黑,這一次,他來到了甘藍面前。
「給…給我的?」甘藍一手指著自己,儘量顯得友好,同時卻在內心祈禱著。
「吃!」白飛錦露出了換牙期間的笑容,更添幾分呆氣。
白焰朗知道兒子又犯了傻,只告訴甘藍沒關係別理他,一臉無奈。可甘藍還是想討東家一個好,一咬牙一跺腳,就著白飛錦的手吃了。
為了減輕吞嚥時的痛苦,甘藍在左邊袁隨的大腿上狠狠掐了個實在,疼得袁隨差點沒潑了小唐一裙子湯;另一邊的「燒白」趕緊倒了一大杯可樂,同情地端給甘藍。
甘藍一仰脖子喝了,側耳聽見座椅挪動的聲音,是白芷說要去衛生間。
金師傅一聽,馬上招呼甘藍去給帶路。白芷本來說不必,但金師傅堅持說走廊裡太黑太亂,堆滿了剛採買的蔬菜筐和麻袋,非讓甘藍跟去不可。
「不礙事的,白芷你隨便支使她,她能找到開關。」金師傅嚥下一口酒,回味地「吱」了一聲,又扔了一顆花生到嘴裡。
剛剛那噩夢的後勁還沒過,甘藍隱忍地站起來,眼圈被胡椒衝得紅紅的,對白芷說:
「走吧,走廊的地面有些黏,你穿高跟鞋,小心點。」
白芷謝過她,隨著進了走廊。
裡面確實很雜亂,混合著各類新鮮的蔬菜味,層巒疊嶂。
「放假回家看父母嗎?」白芷先開口搭了話。
甘藍有些驚訝,接道:「回師父師孃家,」想了想,又把「你呢?」兩個字咽回了肚子裡。
「幹你們這行很累吧?」
居然還有後續?!甘藍拳都握緊了,又答:「嗯!有時候忙得都忘了喘氣兒!」
白芷短促地笑了一下,甘藍覺得她清泠泠的笑聲很悅耳。
到衛生間門口,白芷撇過頭謝了甘藍,說她能找到路了,請甘藍回去。
「那…那個…」
甘藍一緊張就結巴,一結巴就愈發緊張,不安地抬起手抓撓著後腦勺。
白芷站住,發出一聲疑問的「嗯?」
「上…上次,我不曉得…你不喜歡煙味,不該…遞煙給你爸,…但…我不是故意的。」
白芷聽了這話,果然露出迷茫的神情。甘藍心想自己得多缺心眼兒,人家明明早都忘了,自己還跟小媳婦兒似的胡攪蠻纏,想著想著,臉上登時就紅了。
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