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所幸身後已經有一雙臂膀攙住了她。
嘩嘩的水聲響起,甘藍從抽屜翻出一根新毛巾放在她手邊,時不時幫她遞上一兩樣東西。
「你怎麼過來的?開車?還要不要命了?要不要駕照了?」
顧梓漣滿意地聽著甘藍關心她時連珠炮似的提問,繼續擦拭臉上的水痕,頃刻後,偷偷拉住了甘藍的左手小指,再一根根頑皮地侵佔住了整隻手,握在自己仍舊溫暖溼潤的手掌中。
「這條賤命,早不想要了。」
甘藍的目光順著顧梓漣的動作弧度落到自己胸口,不知是不是被顧梓漣的頭頂磕得喉頭難受,甘藍似咳地嘆了一口氣。
「你現在結實多了,甚至都可以說……有點豐腴了。 」
顧梓漣抵在甘藍心口悶聲說著,震動傳導至胸骨、既而顱骨,肆意挑起甘藍關於回憶的那根神經束。
到今年秋天,她認識顧梓漣已經十二年了。她們就讀的是同一所六年制中學,初一報到的時候,甘藍的母親剛過世不久,金師傅牽著她來學校時她那小小的、無辜的模樣,顧梓漣現在也忘不掉。她們同桌了三年,做著每一對親密好友會做的事,對於喪母的甘藍來說,顧梓漣的出現,就是慘敗的藍白色校服下面唯一能照亮她少年時期的光芒。
為了不給養父母添麻煩,甘藍一直保持著名列前茅的狀態,以至於老師僅有的幾次「通知家長」的行為,都是關於甘藍在各類競賽中獲得的獎項。而顧梓漣,雖然常常被男生們簇擁包圍著,收俗不可耐的禮物收到手軟,也還是在甘藍的輔導下直接升入了學校高中部。
顧梓漣還記得有那麼一陣子,甘藍瘦得眼睛都熬摳了,升旗的時候站在隊伍裡,活像一根枯黃的竹竿子。她以為甘藍是拼命學習搞垮了身體,可甘藍卻否認說:她早已在這個知識編織的囚牢裡輕車熟路:她懂得作為一個囚犯的信條,所以做文科試題都胸有成竹;她深諳紙上談兵的用意,所以解析理科試題時總能過五關斬六將。
甘藍說,她這樣寢食難安,是另有原因。
「你那個時候,真的對我特別好,我就隨便說了句想吃巧克力,你就……」顧梓漣手上挑玩著一縷甘藍的頭髮,笑聲十分喑啞,「你就模仿老師的筆跡寫了一張出門條,偷跑出去到超市給我買了來。」
她剛剛用了漱口水,呼吸之間一股強勁的薄荷清香,可是鼻息間殘存著流連的酒精氣味,這種清醒又迷醉的奇異感官經歷,就好像乘坐在豪華油輪上慢慢沒入漆黑的深海。
「知道你沒參加高考的時候,我在家裡哭了一整天,害得爸媽以為我考得差,都快打主意給我聯絡復讀班了,結果你倒好,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就算擱在現在,甘藍也不理解那時候金師傅給她那一篩子,和顧梓漣哭成那樣的原委。她受夠了這個教育系統的折磨,想要表達自己所想,行自己所能之事,因而她選擇廚師這個受限制相對較少的行業,想找回自己先前丟失的自由。
甘藍把顧梓漣拉回沙發上坐了,開始一首一首地彈唱。顧梓漣先是坐著,後來倒在她肩上,又躺在她腿邊。甘藍則是從大拇指和食指掃弦,變為大拇指指腹撥絃,最後乾脆改用手掌悶音,直到唱完所有保留曲目。
晚飯後,甘藍在書房裡充起了一個氣墊床,顧梓漣看了,沒說什麼。
所以當氣墊床側猛地一下塌陷,隨後感知到一雙手臂圈上自己脖子的時候,甘藍也沒說什麼。
「你說,我爸媽是不是覺得我就是家裡的一快瘤子,非得把我割了扔出去才省心?也不管是人是鬼,只要是個公的,他們就能把我賣了。」
甘藍聽了,偏過頭問:「快結婚了?」
並沒有回答,如同兩年前那個夜晚,她們都假裝著對方睡著了,最後玩了一次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