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面龐,那樣的白,白得不屬於這滿地糜亂,像被籠在雪霧裡的蝴蝶蘭,在低溫中蓬勃生長,每片花葉都蓄滿力量與生機。
撲跌而至,跌跌撞撞又義無反顧。
一陣陣光影流轉而過,照亮她純美無瑕的臉。
連往日裡一成不變的惹人厭煩的夜,彷彿也在此刻得到昇華,染出一層層隱秘的溫柔。
周清南眸光微動,一時間有些失神。
她撲過來的瞬間,他幾乎是下意識伸手去接,再然後,竟瞧見年輕姑娘用纖細十指一把揪住他的襯衫衣領,睫毛顫動瞪著他,高聲喊道:“想始亂終棄裝不認識我?沒良心的,我肚子裡有你的孩子!”
“……”
此言一出,整個廠房內驟然鴉雀無聲。
全場都錯愕地睜大了眼。
黃毛和後面趕來的鼻釘男等人瞧見這陣仗,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這丫頭分明就是附近公司上班的小職員,在他們的追逐下誤打誤撞逃進這裡,根本就不是她說的狗屁找人。
本以為見了那位本尊,這丫頭怎麼都得消停下來。沒成想,她非但繼續嘴硬,還他媽不知死活地撲了過去!
要知道,周清南是什麼人物。就連賀溫良和樊放見了他都得夾起尾巴乖乖做人,這丫頭眾目睽睽之下罵他始亂終棄沒良心?簡直是壽星公上吊,嫌命太長!
程菲一嗓子喊完,整個廠房便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周圍的男女們酒也不喝了,骰子也不搖了,紛紛又驚又懵地站起身來,視線齊刷刷投向廠房正中的黑色皮沙發。
焦點中心,穿白裙的姑娘呈半跪姿態,而她面前的男人坐姿懶散居高臨下,一個仰頭,一個低眸,明亮與黑暗在此交融,竟生出種詭異的和諧。
沒人敢看這份熱鬧,只是悄然觀望周清南的臉色。
周清南卻只直勾勾盯著程菲看。
姑娘剛才的衝勢著實生猛,從肢體細節就能看出那種孤注一擲的心理,以至於到他跟前時已經站不穩,踉蹌跌倒下去。
她有纖細骨架與瑩白面板,綁在腦後的馬尾有些亂了,零碎幾縷髮絲纏著那副小巧的輪廓,不知是窘迫還是緊張,白皙雙頰漲得通紅一片,越發顯得容色瀲灩。
與這濃脂豔粉而又殺機四伏的夜晚,格格不入。
可楚楚柔弱的一張臉,卻配了一雙晶亮倔強的眸。
咫尺距離,她仰著脖子與他對視,分明怕得要命,卻硬著頭皮不躲不閃。攥住他領口的十根細指也越收越緊,瞳孔亮得逼人,似乎不達目的就絕不罷休。
空氣凝滯了幾秒。
周清南耷拉著眼皮,面無表情瞧著眼前這張巴掌大的臉蛋,片刻,挑了下眉,眼神變得耐人尋味。
與對方的波瀾不驚形成強烈對比,程菲這會兒已經緊張得快要吐了,胸腔內的心跳猶如擂鼓,每一聲鼓點都重重擊打著她的耳膜,腦子裡像飛進了幾百只蜜蜂,嗡嗡的,震得她頭昏目眩眼冒金星。
說實話,程菲心裡一點底都沒有,根本不知道這個男人會不會幫自己圓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