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在媽媽的懷裡這樣發洩情緒了。
雖然他現在已經十九歲,甚至就快要二十歲了。
但是喻白卻一點都不覺得可恥。
因為這是他的媽媽。
母子二人在病房裡哭得相當慘烈,喻明生神情沉痛地坐在旁邊,自責和慚愧讓他變得格外沉默,鬆弛的眼皮耷拉下來,人好像瞬間蒼老幾歲。
果然,白白和他們越來越生分是有原因的。
喻明生還有什麼資格去怪別人?哪有資格插手喻白喜歡的人是誰,又是男是女?
他該怪的人,是自己。
……
一家三口都沉浸在自己複雜的情緒裡,誰都沒有到注意病房的門沒有關嚴。
一門之隔,陸斷背靠著旁邊的牆,沉默低著頭,五官全然淹沒在頭髮的陰影裡,叫人分辨不清表情。
只能從側面依稀看出他似乎緊咬著牙關,下顎繃得很緊足以牽動臉上的肌肉和神經。
他的雙手垂在身側,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倒是在燈光下顯而易見,暴起凸出的程度甚至令人感到可怕。
陸斷似乎在極力隱忍壓抑著某種對他而言足以翻天覆地情緒,滿腦子都是喻白最開始夾雜著哭腔的那一句“陸斷哥哥不在”。
這讓他想起來小時候某件事情的真相了。
那個在學校受欺負,在他面前卻敢撒潑打滾的小哭包。
如果不是有一天陸斷意外發現有人欺負喻白,小哭包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說,只會暗戳戳地在他面前發洩心裡積壓的情緒。
所以從那之後,陸斷才說他是窩裡橫。
所以從那之後,陸斷每次跟人打架都要帶著他。
那根本就不是喻白非要跟在陸斷屁股後面,而是反過來的,是陸斷一定要喻白牢牢跟著。
他想讓喻白學會反擊。
因為從那時候開始,陸斷就知道再過三年自己就要讀警校了。
他知道自己會離開這樣依賴他的喻白。
後來的每一場架都是陸斷故意挑起,或者跟朋友們自導自演,為了讓喻白“實戰”。
所以在他的記憶力,才有喻白又慫又膽大地偷偷在角落丟石頭砸人的畫面。
這個笨拙的小呆子,在他離開後,再遇到欺負自己的人,也學會反擊了嗎?
陸斷倏地閉上眼,遮住發紅的眼底,抬手遮住雙眼,按住酸澀的眼皮,只露出輪廓分明的下半張臉。
他聽著裡面細弱的哭泣,隱忍著沒發出一點聲音,在他抬起頭的一瞬間,臉上似乎閃爍著水光。
只不過陸斷轉身離開,那一瞬間的水光彷彿只是光影的錯覺,稍縱即逝罷了。
…
“陸斷啊,不是說回去拿東西了嗎?”明奶奶一直在車上等他。
陸斷剛才說回去取個東西,卻用了不少時間,而且現在看起來情緒很落寞。
“怎麼回去一趟還不高興了呢?”明奶奶不理解。
“喻明生又難為你了?還是你和喻白吵架了?”
她不管不顧地先護短起來,“可不許你欺負我乖孫啊。”
陸斷對她老人家笑了一下,“沒有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