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確保灞陵,不如確保渭橋,他即便守得住灞陵,若讓劉備渡過渭水。入駐長安,以後的仗恐怕就更難打啦——曹子丹是何等將才。他那麼做必然有其道理,你陳長文又不懂打仗,跟這兒瞎摻和什麼呀!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況殿下亦非君也。我等但統籌物資,專務調運可也,破賊事,可由諸將自決。”
曹丕點頭,說太尉所言有理,不過咱們也就跟這兒隨便聊聊戰局罷了,你放心,我不會隔著近千里地瞎指揮的——再說老爹也沒給我這份兒許可權不是嗎?偏過頭去問度部尚書王邑:“王公以為,糧秣軍姿,頗足用否?”
王邑一攤雙手,說確實有點兒困難。原本按查倉廩,打算調動二十五萬大軍進取漢中、三巴,以伐蜀漢,估計存糧夠吃兩個月的,然後動用秋收的新糧,又能維持兩三個月左右。可是如今因應形勢變化,不但提前開戰,而且還被迫加大兵力投入——比方說曹操帶去關中的禁軍,還有原本不計劃參戰的郭淮、郝昭等部——再加上關中為敵所襲,多座城池的存糧都變成蜀賊口中之食了;南方部分地區已經開始收割,北方卻還不到開鐮之期,估計後勤壓力將會非常之大。
是勳一邊與眾人商議軍資糧秣之事,一邊心中暗歎,這回若想安然度過危機,就不得不割肉補瘡啦,估計對國民生產將會造成相當大的損害,沒有個三五年很難緩得過來。打仗在任何時代都是燒錢的買賣啊,問題後世愁的是鋼鐵,這年月最愁糧草……估計這一仗打完,起碼司隸、雍州的倉廩將會為之一空,若有天災,無從賑濟,百姓們就會苦得很啦。
好不容易開完了會,他心中煩悶,垂著頭緩步而出。正打算前往宮門去乘車回府,走不多遠,突然側面疾步而來一位少年,見了是勳拱手施禮:“拜見祖姑婿。”
是勳定睛一瞧:“此非榆中王世子乎?如何在此?”
榆中王曹昂的世子,當然就是嫡子曹髦了,本年一十三歲,他並沒有跟隨其父之國,卻被送入宮中陪伴曹操。據說乃是曹昂在離開洛陽前懇求曹操,說:“兒臣昏瞶,不能膝前盡孝,請將髦兒為代,伺候陛下起居。”曹操倒是也一直挺喜歡這個嫡孫,就暫且把他給留了下來。
如今曹髦攔住是勳,是勳問說你有什麼事兒嗎?曹髦滿面憂色:“髦父母見在涼州,聞蜀賊分兵以入雍、涼,未知父母可安否?請祖姑婿實言告髦。”
是勳輕輕嘆了口氣,說你孝心可嘉,但我還真告訴不了你什麼。如今關中的情況,根據各路情報匯總,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雖然肯定滯後——但涼州遠隔數千裡,又沒有信鴿渠道,對於曹魏君臣來說,那就徹底被“戰爭迷霧”所籠罩啦。目前光知道蜀中遣馬超率軍出武都,可能是走祁山一路,也可能位置更加偏西,至於他帶著多少人馬,目前抵達何處,涼州方面又是如何應對的,根本一無所知啊。
不過是勳還是安慰曹髦,說:“涼州兵馬,當聚冀縣,以拒蜀賊,而榆中在冀縣西北六百里外,卿父定無恙也,可勿憂。”
話是這麼說,然而倘若馬超一路勢若破竹,真要殺到榆中也不過十天左右的事情。倘若真被蜀軍擒獲了曹昂,那麻煩就太大啦……若以曹昂夫婦的性命要挾,曹操是不肯讓步的,卻有可能把呂布給誆回涼州來!
但不管再如何擔心,也只得假裝出淡然笑容,好言安慰曹髦。曹髦猶豫了一下,隨即囁嚅道:“家嚴嘗奉拜釋尊,雲可救拔苦難也。髦若祈禱父母安康……”
是勳忍不住一瞪眼:“不可!卿父即因此域外左道而遷,卿又豈可重蹈覆轍?!若欲祈求父母安泰,拜祖宗、高天可也,豈可拜佛?”
曹髦唇邊露出一絲苦笑來:“髦亦不望儲位,何所懼耶?若得父母安泰,無物不可拜也……”隨即朝是勳深深一揖,逃也似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