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以西,司隸校尉部的西方三郡——以長安為中心的京兆尹、以高陵為中心的左馮翊和以槐裡為中心的右扶風。其中京兆之地乃漢故都之所在,所以曾經長年擔任京兆尹的人物,肯定對是勳此行是大有裨益啊,入關之前,就先得去訪他。
話說是勳前一世是漢末三國粉,但不是東漢粉,對於靈帝時代或者更往前的那些老官僚,還真沒記住多少名字——當然趙岐算是一個。然而那位前京兆尹的名字,是勳確實是聽說過的,更重要的是,這位老兄的幾個兒子,那名字就更熟,簡直如雷貫耳啊。
這位前京兆尹就是河內溫縣大族之長,複姓司馬,單名一個防字,字建公,他有八個兒子,次子就是後來名滿天下、鷹視狼顧的司馬懿!
我靠,是勳心說,不為司馬防,只為了司馬懿,我也得拐個彎兒,往河內走這一趟啊!
是勳帶著副使魯肅,門客吳質、秦誼等,還有十多名騎兵,乘船渡過黃河,直奔溫縣。魯肅一開始不怎麼樂意去,瞧神情頗為躊躇——本來此番奉使關西,那是要跟一大票軍頭打交道,他就毫無心理壓力,甚至還有點兒小小的優越感,但這次繞路去見司馬防,想想人家豪門大戶,一郡之望,就難免自慚形穢起來。
是勳笑著勸他:“家世之高低,與才能之大小,並無關聯,卿又何懼之有?司馬氏徒以家世得為二千石而已,今為亂世,所恃者唯才智耳,便家世再烜赫,亂兵過時,亦為草泥。卿以智得官,乃當傲於豪門紈絝,又何慚之有?”
魯肅苦笑道:“若無宏輔,肅只鄉間一庸人爾。唯仰宏輔而得官,何雲以智得官?”是勳輕輕搖頭:“卿若無智,勳不會請陳元龍往訪,元龍亦不會延卿。且卿前隨勳赴華陰,難賈詡,往高密,卻王修,若無此智,勳又安得薦卿?卿自有穎,勳為備囊也,但入囊中,自然脫出。”是金子總會發光,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啊。
百般勸說,魯肅才終於答應隨行。於是一行人渡過黃河,進入溫縣境內,就打聽孝敬裡的方位,直接撞上門去。是勳心裡就琢磨啊,自己仗著侍中的官位、天使的身份,那是肯定能夠見著司馬防的,跟他打聽關中的內情,他理論上也不怎麼會藏私,只是見過司馬防以後,還需要見見他的兒子們嗎?見到了要不要招攬?
司馬家跟曹家是有恩的,據說曹操起家第一步,擔任雒陽北部尉,就是司馬防的薦舉——他此番出京前就向曹操求了一封給司馬防的書信。所以根據史書記載,曹操感念這份恩德,司空位置坐穩以後,就徵召司馬家的幾個小夥兒出仕,首先從命,為其掾屬的,就是長男司馬朗,最後仕魏為兗州刺史。但是老二司馬懿卻假裝“風痺”之症,堅決不肯應召。
《晉書》上說,曹操“使人夜往密刺之”,司馬懿“堅臥不動”,就這麼著一裝病就整整裝了七年,直到曹操發出狠話:“要再不肯啟程來許,那就逮捕下獄!”司馬仲達才被迫領命,做了曹家的文學掾。前一世看到很多文藝作品,都把“刺”字解釋為“刺殺”,說曹操派人大黑天兒地假裝來刺殺司馬懿,把劍比劃在胸口,可是司馬懿還是躺著一動不動,曹操這才相信他是真病了。
是勳本人是反對這種說法的。“刺”在古文中本有多義,要是解釋為“捅刺”,那根據文意應該是紮下去了,焉有是理?要是解釋為“暗殺”,則前面不應再有“密”字,而應更為“佯”字。再說了,“風痺”不等於徹底癱瘓,病人只是不良於行而已,要真是被人把劍比劃到了身上還一動不動,那這裝得未免太假了,反而啟人疑竇。
所以“刺”字跟這兒應該解釋為“刺探”,曹操派人於黑夜無人時前來探查司馬懿的動靜,因為若是裝病,一直躺著,瞧見周邊沒有旁人,說不定就會想伸伸腿腳,活動一下筋骨了,此亦人之常情。可是司馬懿真能忍,用一個古詞兒來形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