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回過神來,心中一動,藉機道:“稚女尚未有表字,不知可否請王公相賜?”
秋姜愣住。
王恭?
琅琊王恭?
她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白衣飄飄、溫文爾雅的俊美青年竟然就是聞名遐邇的琅琊王七。
“有何不可?”在她以為他會拒絕時,王恭避席起身,緩緩走到她面前,低頭用一種別人都聽不到的聲音輕輕笑道:“既然如此,老丈便為你賜字。”
秋姜怔住,終於認出了眼前這人就是方才在廟門口遇見的那個執白子計程車人。想不到修飾衣冠後,居然是這副模樣?
實在天差地別。
難道,這就是魏晉風流?如此率性而為。
王恭略一沉吟,對謝衍道:“便取為鳳容吧。”轉而低頭,輕輕撫摸她的髮鬢,和藹笑道,“便是懷悠(李元曄的表字),我也不曾為他賜字。”
他的手格外溫柔,彷彿初春時楊柳的枝葉拂過她的髮梢,帶來微微的瘙癢。秋姜有些赧顏,低下頭去,不敢直視他天人般的容顏。
時人皆贊王恭:“美姿儀,性高潔。濯濯如春月之柳,皎皎若皓月之白。”
他年十八時娶妻孔氏,二人琴瑟和鳴,十分相愛。王恭對她一心一意,未置一妾。但是好景不長,孔氏於婚後兩年便難產病逝,連嬰兒也一同離去。從那以後,王恭便辭官歸隱,和摯交謝遠一同周遊天下,獨身至今。
“鳳容?”謝衍咀嚼著這兩個字,喜不自禁,又拱手道,“多謝王公。”眼神示意秋姜。
秋姜忙行禮道:“多謝王公賜字。”
謝嫵姜將這一切收入眼中,藏於袖中的手不由攢緊。她從來沒有把謝秋姜放在眼裡過,這一刻,卻由不得她如此放鬆了。
她不明白王恭為什麼對這個黃毛丫頭另眼相待,卻不對她這個即將議親的妻子假以辭色。他從進殿開始,彷彿就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這讓心高氣傲的她實在難以接受。
禮畢後,賓客紛紛散去。
青鸞和錦書一左一右扶著秋姜走出殿堂,錦書喜悅道:“娘子何時識得王子封?此等貴人為娘子祝賀撫琴,又親自為娘子賜字,娘子要名揚萬里了。”
身邊另一個嘴快的小丫鬟驚歎道:“王先生姿容甚美,是阿桃平生僅見,真乃神仙中人,叫人心曠神怡,見之忘俗。”
時人熱衷於美,對美貌英俊的男子多加追捧,像這樣面對面的讚賞是很常見的。
昔年王恭第一次入京時,洛陽上至六十老媼,下至垂髫幼女,紛紛趕至,爭相觀看,並投以瓜果香囊,把條偌大的寬馳大道堵地水洩不通,最後還驚動了羽林監,出動了若干羽衛才勉強維持秩序。
《詩經》有云曰:“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所以北朝女子對於自己心儀的美男子,便用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
之後多日,天氣都不清朗,細雨濛濛,彷彿在天邊織了一層灰濛濛的輕紗,煙靄一般。秋姜不願出行,便使人在外收羅有名的碑簡和書貼,重金買回,加以臨摹感悟。因為心清自在,她的書法突飛猛進,加上前世的那些字型參考,漸漸有了自己的風骨雛形。
鳳容。
她在麻紙上緩緩寫下這兩個字,想不透王恭為什麼為她取這兩個字。容,盛也,既有寬容之意,也寓意姿容。不知他是何意思?
“娘子還在練字呢。”青鸞捧著一沓佐伯紙進來,對她道,“麻紙買不到了,只有這個了。”
秋姜只看了一眼,便讓她放到書架上。青鸞依約放了,又用鎮紙壓好。
秋姜一邊練字一邊道:“去藏書閣取《春秋左氏傳》和《莊子》來。”
錦書在一旁奇道:“娘子的《論語》已經讀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