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忍,握筆已十分困難。
他把筆放到一旁,換了一隻手。
右手的風溼更加嚴重,肘部已有些不大靈活,所幸還捏得住筆。
饒是這樣,他仍舊寫得慢,寫得吃力。以這樣的速度,就算是寫到天明也寫不完。
他扒在桌上寫了整整一個時辰,只批改了六份,已累得頭昏眼花。然後,他的胸口便有一種說不出的脹悶,太陽穴上青筋亂跳。眼前的字跡亦跟著浮動起來。
他連忙放下筆,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眶。
杯裡的釅茶早已涼透,茶壺是空的。
“在這裡。”身後一個聲音輕輕地道,將一杯熱茶遞了過來。
他接過茶盅,一飲而盡:“我一個人來就行了,你去睡,別管我。”
那茶盅很小,仔細一看,卻是個酒杯。
他詫異地看著她,問道:“為什麼要用酒杯?”
“你的手還拿得動茶杯麼?”她看著他微微腫脹的手腕,嘆道。
他連忙將手縮排袖子裡:“可能是受了一點寒,不要緊,我已服了藥,過兩天就會好。”
“我來幫你。你說我寫,不過,別挑剔我的字啊!再差也比你現在寫的強。”她擠到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拿起毛筆。
大約與練劍有關係罷,荷衣的字寫的並不差。兩年下來,她已跟著他識得不少字。
“不用……”他整個人累得靠在她的背上。
“又跟我客氣呢?”她捅了捅他,笑道,“說罷,寫什麼,慕容大師?”
“弦細而微,此陽明之經本虛。”
她嘩嘩兩下,寫完了。
“這麼快?”他微微有些吃驚。荷衣的手雖沒有毛病,寫字卻一慣磨磨蹭蹭。
一看,竟沒有錯。
“佩服我吧?這可是以劍法寫書法……嘻嘻,就是你說的公孫大娘什麼的。”她得意洋洋。
“五體投地。”他笑了笑,繼續往下說:“胃氣虛,經絡之氣亦虛。故大惡風寒。先以附子理中丸數服,溫其中氣……”
“狐狸什麼丸?”她問。
“附子理中丸。”他更正。
“是這樣幾個字?”她寫給他看。
“沒錯。”
“次以升麻湯加附子行其經絡。”
“我一直以為有‘什麼菜’,原來還有個‘什麼湯’。”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是‘升麻湯’。升高的升,麻藥的麻。”他給她改過來。
“先攻其裡,後瀉經絡中之風熱,故升麻湯加黃連,以寒治熱也。”
他看了看,這幾句話,她倒是全寫對了。
荷衣習字時讀的就是這些醫案。讀不懂的地方,他常常解釋給她聽。是以總算對醫家常用的句法及詞彙並不陌生。
“這一張方子,就改完了,”他摸了摸她的頭,“有老婆幫忙,果然快了不少。”
“早說啊!自已一個人在這裡悶頭悶腦地吭哧了半天……”
那嬌小的身子在他面前搖來晃去,長髮在腦後海藻般膨起,每次回頭都會將他的下巴輕輕地刷一下。
他不禁有些悵然。
這種日子,還會有多久?
夜女三更
第五章 夜女三更
他被人一腳從馬車上踢下來,扔到一個又髒又臭、滿是泥漿的陰溝裡。
路邊的蒿草有半人多高。水溝很深,他一路滑下來,幾塊石頭也跟著往下滾,正好砸在他的身上。所幸溝中水淺,僅及半身,狼狽之餘,他還是吞了一大口髒水。迷藥的作用仍未消退,受傷的腿巨痛難忍,他費盡氣力也爬不出去,只好渾身僵凍地躺在溝底。
溝中蟲蟻聚集,不到片時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