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忽聽一聲佛號從身邊傳來,聲音低沉,但聽在耳邊竟有若洪鐘大呂,震人發聵,他渾身一震,怔怔抬頭向師父望去,卻見師父目光看來,那雙飽經風霜的渾濁眸子中,閃爍著深邃而安詳的智光。
這個小小年紀卻晉身梵音寺二代弟子的小僧淨明,頓時心頭若有所動,閉上眼睛,絮亂的心思慢慢澄靜空明起來,片刻後他再睜開雙眼之時,目光一片清澈透亮。
燃難大師看著這個門下年紀最小卻最聰慧的徒兒,面上淡淡一笑,眼中幾許欣慰之sè,再不言語。
林辰靜靜地站在那裡,沉默無語,忽然想到當rì葉菩提那一番話,自己身上這一門佛家真法「無量天般若摩訶真經」,似乎正是出自於葉菩提為梵音寺後人留下的「般若釋經」,如此說來,當rì傳他這一門佛家絕學的靈慧老禪師,豈非便是梵音寺的前輩大師?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就要把這事向燃苦大師說出來,但轉念卻想到當rì他亦曾問過老禪師是不是羅浮中人,可靈慧禪師卻沒有明說,顯然這過中有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知之事。
只是自己一身佛力,與梵音寺真法出於同源,以燃苦大師這等人物,難道會看不出來麼?
似乎看出他臉上的猶豫之sè,燃苦大師平靜笑道:“小施主,你可是在想為何我等一直對你身上佛門心法不聞不問?”
林辰一怔,默默點頭,剛才還有所猶豫,但看燃苦大師臉sè,顯然他身上佛力之事,這位佛門老人早已知曉,當下苦笑一聲,道:“當rì傳小子佛訣的大師,並沒言明這是梵音寺的不傳絕學,若有什麼冒犯之處,大師儘管說便是……”
林辰說著,心中也沒有底,畢竟這是佛門正宗的不世真法,修行界中,天下各門各派,無論玄門還要妖門,都對自家道法看的重之又重,畢竟這絕學傳承,可是關乎到一個門派興衰甚至存亡之事,輕易流傳出去讓外人所學,那還得了,像玄門四大正宗這等天下盛名的名門巨擘就更不用說了。
是以不管什麼宗門,在收弟子時首要說明的便是未經師門允許,不得擅自把師門所學授於外人,違令者輕則廢去一身修為,逐出師門,重則以死謝罪,並追殺被授之人,不死不休,這條極其嚴明的戒律,看去無情,卻幾乎是修行界裡的定律,從來也沒有人敢輕易違背,當年他把蜀山「大道直指通明劍典」前幾層心法授予孫含煙和趙潤兒這兩個女孩,那也是因為看在相識一場的緣分上,加之她們那顆渴望修行入道的心,而他那時還是蜀山中人,更是忘塵峰唯一大弟子,入室弟子在下山行走時都擁有代師收徒的權力,否則就是他再怎麼不羈無忌,也不敢做出違背師門戒律的事。
要是燃苦大師要收回他身上所學的這門絕學,把他一身佛力廢去,那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沒想他的話才落下,便聽見燃苦大師口中低低嘆息一聲,臉上似掠過一絲罕見的傷懷,半晌道:“佛渡有緣人,施主既已習得此法,那也是施主的機緣,只是老衲也從來沒想過,這世上真有人能從「般若釋經」那篇只有禪意的殘缺功訣中悟出佛法來,而且還是一個道門子弟……佛道相通,佛道相通啊,師兄,你一生追尋,終於有人替你實現了麼,難怪你含笑而去,一句話也沒有留下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說到最後,燃苦大師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末了化作一生大悲佛號,他身旁燃難、慧遠、智光三位大師亦是合十低眉,臉容悲慼。
“咚…咚…咚…咚…”
悠悠晨鐘,再一次在羅浮洞天這仙家佛境不知名的角落悄然敲響,迴盪在天邊,沉沉飄飄,預示著新一天的來臨,卻又有種能將人從紅塵世俗中敲醒的滋味。
遠處小須彌山處,那淹沒在雲海中的佛場,隱隱有晨念敲魚之聲傳來,一篤一和,經文入耳,餘音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