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瑞要緊牙齒。顧宸北臉上那種不同於面具性的笑容讓他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諷刺。回想起顧宸北遇刺那日的情形,楚瑞暗恨。他早該想到的,——那兩個人的關係,必然非比尋常。然而此刻,他卻只能尷尬地站在媒體面前,被迫在鏡頭下露出禮節性的笑臉,任由勝利者安然無恙地立在自己身旁。
媒體招待會持續了三個小時,緊接著便是隻有少量相關人員參加的踐行晚宴。顧宸北一行人明天便要啟程回國。夏澤以楚瑞為代表的幾人顯然心情都不怎麼樣,卻只能強顏歡笑地裝點外交上的臉面。所以當宴會的主角提出自行到樓上休息一會兒的時候,他們幾乎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顧宸北確實不喜歡這種虛與委蛇的場合,雖然大多數時候他應付得不錯。他只是有些其他事情要做。
何勳從男人手中接過酒杯,沒喝。“將軍有什麼要問的麼?”
顧宸北笑了,“我的確有話要問你。”他轉過臉看了何勳一眼,有些漫不經心:“陸霜年走了?”
何勳手輕微地顫動了一下,玻璃杯中的紅酒泛起細微的波紋。
“您這樣問,可叫我無法回答了。”他向顧宸北道:“陸小姐的遺體前些天已經火化了,她的一些遺物我也已經盡數帶給您了。”
顧宸北索性轉過身靠坐在桌子邊沿:如果我的問題太過直白,很抱歉。”他的語氣溫和,但目光卻仿若鷹隼般犀利尖銳,“何先生既然回答得楚瑞的問題,自然也該回答一下我小小的疑問。”
何勳捏緊了手裡的酒杯。他身體僵硬,迎上顧宸北的目光,然後慢慢開口:“她已經走了。”他不知道顧宸北是何時開始懷疑自己,更不知對方從何時起便知道了自己真實的身份,只覺得一陣不寒而慄。
顧宸北挑挑眉梢,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很好。很好。”男人連著說了兩遍,似乎這樣才足以抑制他內心堪稱雀躍的感情。何勳的話模稜兩可,“走了”,自然也可以理解為死去。但顧宸北知道,陸霜年還活著。而現在,他知道自己幾乎已經揭開了他的阿年設下的所有謎題和障礙。
她還活著,活著回去了他們的國家。只要他回去,就能見到她。
顧宸北心情很好,他甚至友善地告訴何勳,在剛剛那句話之前,他對何勳的懷疑從來都沒有證據。他甚至也不知道今天凌晨何勳曾經和楚瑞有過一次秘密會面。
“陸霜年對你有些不同,這點我並不好奇,但我想她會希望你有選擇的機會。”顧宸北淡淡道。
何勳站在顧宸北的對面,他看上去神色平靜。
“多謝。但我選擇我的國家。”
顧宸北不置可否。他只是向何勳微微頷首。
“也謝謝你。”
他知道陸霜年的計劃中何勳是必不可少的一環,或者說,那個心思詭譎的女人毫不猶豫地利用了何勳對於她複雜的感情。他們之間如同兄妹,是否有更多的情誼,顧宸北懶得去追究。畢竟陸霜年大約比他還要清楚,走一條殺伐的路,需要多狠多絕的心。
不論如何,這個人終究為了他和陸霜年之間那一絲情誼放走了他。
“你是個很優秀的特工,但只還差一點。”顧宸北說道。
何勳喝盡了杯中酒液。“我知道。”
他差了一點,他不夠狠。他知道陸霜年也有弱點,可他無法下決心去利用這個弱點。即使是最優秀的特工也有軟肋,只是偏巧他的軟肋就是利用他的那個人。而陸霜年的軟肋,也同時是她的鎧甲,她的戰友,她的知己。
所以這樣的結局大概無法更改。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可以離開了嗎?”
顧宸北點點頭。
他重新轉回身去端起酒杯,聽著何勳退出房間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