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年瞧著老崔那張憋笑的臉,忽然開口道:“崔叔,我能去看看麼?”
老崔倒是一愣,瞧著這丫頭臉上還是那種沒什麼波瀾的木訥表情,點了點頭:“阿年你也難得想去看個熱鬧,去吧去吧,這會兒全營人差不多都在那訓練場上呢,沒人來查我們。”
陸霜年衝老崔笑了笑,放下手裡的抹布轉身朝訓練場的方向走去。
一營的訓練場是曾經鎮上小學的操場改的,除卻加了些訓練器材以外幾乎還是老樣子,□□地面上的浮土不知道已經積累了多少天,今天終於被士兵拖沓的腳步震了起來。
訓練場外頭卷卷破天荒地有哨兵值守。陸霜年眯了眯眼睛,瞧了眼那兩個哨兵的身板,頗挺拔的年輕人,胸前的步槍顯然都是子彈上膛的。不用問,肯定是顧耀章帶來的隨行人員。陸霜年唇角劃過一抹笑意。一營這幅疲疲沓沓的樣子,是該好好整治整治了。
見她是個小姑娘,守衛計程車兵也並沒有發問,任由陸霜年趴在靠近主席臺一側的鐵柵欄上往裡看。只見一片塵土飛揚裡士兵們早已經筋疲力盡,不少人幾乎是拖著腳步往前蹭,隊伍早沒了形狀,營長孫偉跑著小圈,也已經上氣不接下氣,連口令都下不出來,手裡的擴音喇叭無力地揮舞著。低矮的主席臺上站著個人,挺拔得不像樣子。
顧宸北。
掃一眼陸霜年就知道那是誰。她跟顧宸北打交道時間不短,太知道那傢伙平日裡是怎麼一副筆挺又驕人的樣子。果真是孃胎裡帶出來的做派麼,陸霜年暗自咋舌。十五歲的顧宸北還沒有她上輩子碰見時高大的身材,挺拔如松柏。陸霜年盯著那個人影,她知道自己心裡頭其實有幾分羨慕。顧宸北出身將門,自幼在近乎嚴苛的家教下長起來,這一棵小松即使還沒到枝繁葉茂的時候,也已經看出凌雲之勢。
汶鼎本來尚武,重視軍隊的發展,家中有人從軍對於下至百姓上到達官貴人都是一種榮耀。可這些年汶鼎除了夏澤這個外患之外,倒也算得上安定,主政的又是保守的避戰一派,對軍事的重視已經大不如前。但顧家世代行伍,顧宸北自然也無法例外。汶鼎有專收未成年的男孩進入的軍事訓練學校,從小開始軍事素質培養和文化教育,十五歲中學生的年紀,已經可以授銜。顧宸北只有少尉軍銜,但顯然,顧耀章對他的倚重讓他完全可以壓過孫偉這個名正言順的營長。
陸霜年向來自負,哪怕她現在還一無所有低到塵埃裡,也相信自己終究有一飛沖天的一日。只是看著顧宸北那還帶著少年意氣的驕矜,不由得感嘆,她似乎,從來沒有體會過這些。
陸霜年的年輕,都消磨在忍辱負重蓄勢待發裡,當她站在萬萬人之上,手握生殺大權的時候,心早就老了。
女孩黑黝黝的眼瞳裡光芒一閃而過,卻鋒利無比。那羨慕只在一念之間,迅速被心中近乎冷酷的堅定消弭。個人有個人的命,而她從一無所有裡,終將創下卓世的功勳來!
顧宸北站在那破爛的主席臺上瞧著底下一個營的人如同潰逃般跌跌撞撞丟盔棄甲,眼裡頭掠過嘲諷的神色。就憑這群穿著軍裝,連老百姓戰鬥力都不如的傢伙,怎麼抵抗得了夏澤的裝甲鐵騎。十五歲的少年身材頎長,站在那兒就彷彿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場,雙眼目光如炬,盯著訓練場上潰不成軍計程車兵。
一營長孫偉早覺得口乾舌燥,心中不由得叫苦連天。——天知道這個顧耀章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做什麼!他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雖然過得“清貧”了一些,但樂得清閒,哪知道這位大神蒞臨,還心血來潮地要整頓軍紀,搞得他這些日子都得呆在著全是糙老爺們的軍營裡,還累得半死不活。想到這裡,心中更是怨懟不已,更不願耗費自己的嗓子卻給這已經垮掉的隊伍喊口令。
“全體立定!”
顧宸北正在變聲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