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飛,乃龍雲閣首席大學士胡成之子。
自其父胡成逝世,失去庇護的胡不飛,便被調往了御史臺,身居御史之職。
世人皆視其為倚仗父蔭、敗落家門的子弟。
他對此卻無甚在意,反而樂於逍遙,終日沉醉,不理朝政,逐漸成為朝廷的邊緣人物。
正因如此,他在朝中既無人拉攏,亦無人重視,故而面見鎮西侯的差事落在了他的肩頭。
或許是因為眾人料定他此行難有收穫,無論是好訊息還是壞訊息。
就連胡不飛自己也未曾料到,鎮西侯百里洛陳竟還當真有話要說。
“本侯有殺人刀十萬,鎮守國之西門,絕無私心亂國之念。”
“本侯此番入京,世子百里成風代吾掌管鎮西軍。吾兒尚武,性情衝動,但出發前吾已告誡他,無論遭遇何種境地,鎮西軍皆不可輕舉妄動。”
“本侯心懷坦蕩,無亂國之志。七御史監察百官,洞察秋毫,吾信必能還吾清白。吾願與誣告者對質公堂,只求洗刷冤屈,恢復名譽。願將吾之所願,上達天聽。本侯感激不盡。”
百里洛陳言罷,一盞茶已盡。
胡不飛擱下筆,背後已滲出冷汗,他苦笑自嘲:“侯爺字字珠璣,再多說幾句,我這手都要抖得寫不下去了。”
百里洛陳的話語中,既有安撫之意,又含威脅之詞,一旦在朝堂之上公開,必將掀起軒然大波。
尤為玩味的是其願與誣告者對質的言辭,然而那誣告者,恰在百里洛陳一行人入京之前,斃命於城門口。
死無對證。
在此情境下,若有人藉機將罪名栽贓於鎮西侯,亦不足為奇。
胡不飛步出行館,仰望月色,幽幽長嘆一聲:“又是一場血雨腥風啊。”
說到底,鎮西侯之罪,御史臺難以定奪,且青王呈上的“證據”根本算不上證據。
加之青王已逝,鎮西侯是否有罪,全憑龍椅上那位帝王如何決斷。
但無論結果如何,鎮西侯不會喪命,這是胡不飛從一開始就洞悉的事實。
關鍵仍在於百里家族的後繼者,若鎮西侯府無後人承繼,那十萬鎮西軍遲早將重回朝廷之手。
只是,要用何種代價,才能換取一位冠絕榜三甲之才呢?
胡不飛心中無解,亦不願深究。
行館與御史臺之間,僅僅隔著兩條街的距離,然而這兩條街,在某些時刻,卻如同生與死的分界線。
胡不飛已走過一條街,再轉過一個彎,便是御史臺的所在。
然而,他卻在此時停下了腳步。
他收斂起早前的醉態,眼神變得堅毅,氣質也變得莊重,長袖隨風輕揚,彷彿帶著幾分清風的灑脫。
他緩緩取出腰間的筆,那是一支通體烏黑、筆尾鑲金的筆,其精緻的工藝透露出它的不凡。
御史臺,閻王筆,催人命。
世人常說書生有何可懼。
然而在這書生之中,也不乏那些外表儒雅、內心狠辣的角色。
胡不飛自詡沒有那般神通廣大,但也絕非任人宰割之輩。
誰若想取他性命,那也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他舉起腰間的酒壺,飲盡最後一滴酒,然後輕輕吐出酒氣,目光穿過朦朧的酒氣,瞥見兩名黑衣人悄然現身。
夜霧瀰漫,看不清他們的面容。
但胡不飛無需多想,便知道他們的來意。
胡不飛咂吧下嘴,仍有些意猶未盡,卻只能遺憾地將酒壺掛回腰間,然後淡淡地吐出一句:“滾。”
“敬酒不吃吃罰酒?”黑衣人冷冷地說道。
胡不飛嘆了口氣:“怎麼每次都是這套說辭,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