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用力一甩手,頹喪地拉過一張完好的椅子坐下來。
“我真沒打算買人的,就是一時心軟,給了她十兩銀子,讓她去葬父,我怎麼知道她會如此難纏?”
他突然發現焦俏真厲害,一眼便看出惜春居心不良,所以她救完人趕緊抽身而退。
不像他,呆呆地自以為救了人,卻無端惹上一身腥。
“豈止難纏,根本是塊狗皮膏藥,貼上就撕不下來了。”惜春剛找上門時,任父本來也不想讓人進來,誰知她就在門口跪著,又哭又嚎,直鬧得家裡那群女人看不下去,把人接進去,他還以為,自家的女人們厲害,肯定能擺平那小妮子,誰知……唉,反而是她們被擺平了。
這個惜春——不簡單啊!
“我說兒子,救人是好事,可也不能亂救,你不曉得這世道,恩將仇報的人,已經快比滴水之思,湧泉相報者多了。”
“我怎麼知道……一開始看她嬌嬌弱弱,結果……”算了,反正他又輸了焦俏一場就是。
任十美無奈地嘆口長氣,過去他一直覺得自己完美,想不到遇見焦俏後,卻發現他只是自以為是,其實他根本不厲害,也不能幹。
“這是你見識少,才會看走了眼,你啊……”難得有教訓兒子的機會,任父逮住了,就滔滔不絕了。
任十美也不回嘴,靜靜地聽著老人家的經驗之談,以前他最沒耐心聽爹嘮叨,今兒個卻覺得字字句句都是金玉良言。
爹爹白手起家,創立偌大家業,如今煙城中,提起任家的醫館,藥鋪,誰不豎起一根大拇指?
爹爹也是從失敗中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他怎麼與人談生意?怎麼識人之明?怎麼從跌倒中爬起……這些道理,樣樣都是寶寶。
任十美聽著聽著,不知不覺竟沉迷進去,心裡隱隱驕傲,原來他有個很厲害的爹爹,不過處理家裡那堆女人事情上的懦弱,那種經驗就不要學了。
任父講得口乾,倒了杯水,一口喝下,冷水入腹,他突然從亢奮中清醒過來。
“唉……兒子啊,爹爹……我是……怎麼說呢?人啊!年紀大了,難免有些嘮叨,這些事你愛聽就聽,不愛聽便罷,可千萬別去跟你娘她們告狀啊!”否則家裡那堆女人,一人轟他一句,就可以把他轟飛成渣了。
“爹,你說的話字字是理,我為何不聽?”任十美很慶幸自己遇到了焦俏,及時一記當頭棒喝打醒了他,而且他還有一個良父可以教導他,從現在起,他會努力奮發,希望不遲。
“什麼?”任父被兒子的良好表現嚇呆了。
“我說,爹,以後你去進貨,跟人談生意,下鄉收租,我都要跟你去,順便你再多給我請幾個武師和先生吧!要有真材實料的,不是隻會幾招花拳繡腿的。”
任父不只呆住,簡直要樂瘋了。任家九代單傳,他娶了七房妻妾,好不容易才生下唯一的兒子,卻給他的孃親,姐妹們寵得像個嬌滴滴的閨閣千金,他不知道為此愁白了多少頭髮。
他多怕兒子一輩子就這樣了,那等他百年一到,雙腿一蹬,保證任家莊跟著一起沒落。
他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兒子會主動要求學習,他太激動,居然哭了。
“好好好,不管你想學什麼,只要是你提出的,爹一定滿足你。”
“那就謝謝爹啦,不過……”任十美納悶地看著老父。“你幹麼哭啊?”
“我……我開心嘛……我”任父擦著眼淚,有點語無倫次。“不過……兒子,你怎麼突然想學習了?”
任十美臉色黯了下。“我跟焦俏打賭,已經輸了兩回,再不振作,難道要連輸一百回,輸到……”想到焦俏說的入贅,他不只臉色沉了,牙都咬起來了,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幹如此有損體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