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
荔知在馬背上顛簸,在謝蘭胥的懷中東倒西歪,狼狽不已,但她抬起頭,謝蘭胥的臉上卻是從未見過的神情。
他好似和風融為一體,忘記了世俗的一切,那些她熟悉的懷疑,算計,試探,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謝蘭胥低頭看向荔知,也覺新奇,少女神色快意,一雙上挑的柳葉眼比平常更加清澈靈動。
兩人四目相對,不知不覺笑了。
“殿下有想過再養一匹馬嗎?”
“未曾。”
“為什麼?”
從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謝蘭胥不禁真的思考起來。
驚雷死後,他為何沒有再養一匹?
他想再養一匹嗎?
他不想。
只要不擁有,就不會再失去。
只要不相信,就不會被背叛。
他一直這麼活著。
“沒有閤眼緣的。”他說。
“若是我送的,會合殿下眼緣嗎?”荔知笑道。
因為沒有再驅使,身下的羅剎馬越來越慢,最後停在了花海之中。
“等到入秋,我照料的那匹母羅剎馬就該生了。殿下要是願意,接生的時候可以一起來。親眼看著降生的小馬,對殿下來說,應當獨一無一。”
“……可。”
絢麗的花海就像是一張綴滿寶石和金線的華麗毛毯,鋪遍層疊的山巒。荔知和謝蘭胥一人騎在馬背上,靜靜地眺望眼前一片美景。
紅日墜落後,他們才姍姍回到住處。
當夜,荔知依然前去山坡赴約。在她離開小院之後,謝蘭胥推門走出,站在簷下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
來人寬衣大袖,長鬚及胸。
“殿下?”
“你去查一查,馬場裡一個叫黑火的異族人的底細。”謝蘭胥說,“如有奸細,殺了便是。”
男人看了謝蘭胥一眼,揖手弓腰道:“謹遵鈞命。”
……
翌日天不亮,荔知和荔慈恩來到馬場,李管事讓兩人坐進城的牛車去採買一批生活物資。
這是被髮配到馬場以來,荔知和荔慈恩第一次有進城的機會。
兩人坐上牛車,歡歡喜喜地向城裡出發了。
路上,荔慈恩不斷活動著兩隻手臂,輕輕敲著關節淤青的地方。
“昨晚我都數不清被木頭打了多少下,回去疼得都睡不著覺……”她齜牙咧嘴道。
比起荔知來,荔慈恩的反應能力稍遜,除了嘉穗,就她捱打最多。
荔知笑著摸了摸妹妹的頭:“晚上來我那裡,給你敷藥按摩。”
荔慈恩抱住她的手臂,歪倒在懷裡撒嬌道:“謝謝姊姊!姊姊天下第一好!”
兩人有說有笑地進了城,牛車將她們送到集市,駕車的老張和荔知約定,日落時分在城門相見,再一同返回馬場。
李管事吩咐要購買的東西零零散散,荔知按位置一路買去。走到一個三岔路口時,荔慈恩忽然顯得站立不安,頻頻往一個方向望去。
“怎麼啦?”荔知問道。
“我……我有一個認識的老夫人,就住在這巷子裡!”荔慈恩說。
荔知馬上明白了她想做什麼。
“時間還早,等我買完這裡,我就陪你一起去探望老人。”荔知笑道。
“太好了!”荔慈恩興奮抱住荔知。
左右要探望人,荔知還在附近的雜貨鋪前買了一點新鮮瓜果。
在荔慈恩的帶領下,兩人穿過複雜逼仄的小巷,停在一扇破舊的木門前。木門搖搖欲墜,已經和木框無法契合,在虛掩的裂縫中,荔知看到裡面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