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當?”眾人道:“秀才所言差矣!方今楊國忠為相,賣官鬻爵,有錢的,便做大官。除了錢時,就是李太白恁樣高才,也受了他的惡氣,不能得中,若非辨識番書,恐此時還是個白衣秀士哩。不是冒犯秀才說,看你身上這般光景,也不像有錢的,如何指望官做?不如從了我們,大碗酒,大塊肉,整套穿衣,論秤分金。且又讓你做個掌盤,何等快活散誕!倘若有些氣象時,據著個山寨,稱孤道寡也繇得你。”
房德沉吟未答。那漢又道:“秀才十分不肯時,也不敢相強。但只是來得去不得,不從時,便要壞你性命,這卻莫怪!”都向靴裡颼的拔出刀來,嚇得房德魂不附體,倒退下十數步來道:“列位莫動手!容再商量。”眾人道:“從不從,一言而決,有甚商量?”房德想道:“這般荒僻所在,若不依他,豈不白白送了性命,有那個知得?且哄過一時,到明白脫身去出首罷!”算計已定,乃道:“多承列位壯士見愛,但小生平昔膽怯,恐做不得此事。”眾人道:“不打緊,初時便膽怯,做過幾次,就不覺了。”房德道:“既如此,只得順從列位。”眾人大喜,把刀依舊納在靴中道:“即今已是一家,皆以兄弟相稱了。快將衣服來與大哥換過,好拜天地!”便進去捧出一套棉衣,一頂新唐巾,一雙新靴。房德著扮起來,威儀比前更是不同。眾人齊聲喝采道:“大哥這個人品,莫說做掌盤,就是皇帝,也做得過!”
古語云: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房德本是個貧士,這般華服,從不曾著體。如今忽地煥然一新,不覺移動其念,把眾人那班說話細細一味,轉覺有理。想道:“如今果是楊國忠為相,賄賂公行,不知埋沒了多少高才絕學。像我恁樣平常學問,真個如何能勾官做?若不得官,終身貧賤,反不如這班人受用了。”又想起:“見今恁般深秋天氣,還穿著破葛衣。與渾家要匹布兒做件衣服,尚示能勾。及至仰告親識,又並無一個肯慨然賙濟。看起來到是這班人義氣,與他素無相識,就把如此華美衣服與我穿著,又推我為主。便依他們胡做一場,到也落得半世快活!”卻又想著“不可!不可!倘被人拿住,這性命就休了!”正在胡思亂想,把腸子攪得七橫八豎,疑惑不定。只見眾人忙擺香案,抬出一口豬,一腔羊,當天排列。連房德共是十八個好漢,一齊跪下,拈香設誓,歃血為盟。祭過了天地,又與房德八拜為交,各敘姓名。少頃擺上酒餚,請房德坐了第一席。肥甘美醞,恣意飲啖。
房德日常不過黃齏淡飯,尚且自不全。間或覓得些酒肉,也不能勾趁心醉飽。今日這番受用,喜出望外。且又眾人輪流把盞,大哥前、大哥後,奉承得眉花眼笑,起初還在欲為未為之間,到此時便肯死心塌地,做這樁事了。想道:“或者我命裡合該有些造化,遇著這班弟兄扶助,真個弄出大事業來也未可知。若是小就時,只做兩三次,尋了些財物即便罷手,料必無人曉得。然後去打楊國忠的關節,覓得個官兒,豈不美哉!萬一敗露,已是享用過頭,便吃刀吃剮,亦所甘心,也強如擔飢受凍,一生做個餓莩!”有詩為證:
風雨蕭蕭夜正寒,扁舟急槳上危灘。
也知此去波濤惡,只為飢寒二字難。
眾人杯來盞去,直吃到黃昏時候。一人道:“今日大哥初聚,何不就發個利市?”眾人齊聲道:“言之有理!還是到那一家去好?”房德道:“京都富家,無過是延平門王元寶這老兒為最。況且又在城外,沒有官兵巡邏,前後路徑,我皆熟慣。只這一處,就抵得十數家了,不知列位以為何如?”眾人喜道:“不瞞大哥說,這老兒我們也在心久了。只因未得其便,何不想卻與大哥暗合,足見同心!”即將酒席收過,取出硫磺焰硝火把器械之類,一齊扎縛起來。但見:
白布羅頭,勞鞋兜腳。臉上抹黑搽紅,手內提刀持斧。褲衤昆剛過膝,牢拴裹肚;衲襖卻齊腰,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