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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吐來,小可見小娘子多了杯酒,也防著要吐,把茶壺暖在懷裡。小娘子果然吐後討茶,小可斟上,蒙小娘子不棄,飲了兩甌。”美娘大驚道:“髒巴巴的吐在那裡?”秦重道:“恐怕小娘子汙了被褥,是小可把袖子盛了。”美娘道:“如今在那裡?”重道:“連衣服裹著,藏過在那裡。”美娘道:“可惜壞了你一件衣服。”秦重道:“這是小可的衣服,有幸得沾小娘子的餘瀝。”美娘聽說,心下想道:“有這般識趣的人!”心裡已有四五分歡喜了。

此時天色大明,美娘起身,下床小解。看著秦重,猛然想起是秦賣油,遂問道:“你實對我說,是什麼樣人?為何昨夜在此?”秦重道:“承花魁娘子下問,小子怎敢妄言,小可實是常來宅上賣油的秦重。”遂將初次看見送客,又看見上轎,心下想慕之極,及積趲嫖錢之事,備細述了一遍。“夜來得親近小娘子一夜,三生有幸,心滿意足。”美娘聽說,愈加可憐,道:“我昨夜酒醉,不曾招接得你。你乾折了多少銀子,莫不懊悔?”秦重道:“小娘子天上神仙,小可惟恐伏侍不周,但不見責,已為萬幸,況敢有非意之望!”美娘道:“你做經紀的人,積下些銀兩,何不留下養家?此地不是你來往的。”秦重道:“小可單隻一身,並無妻小。”美娘頓了一頓,便道:“你今日去了,他日還來麼?”秦重道:“只這昨宵相親一夜,已慰生平,豈敢又作痴想!”美娘想道:“難得這好人又忠厚,又老實,又且知情識趣,隱惡揚善,千百中難遇此一人。可惜是市井之輩。若是衣冠子弟,情願委身事之。”正在沉吟之際,丫環捧洗臉水進來,又是兩碗薑湯。秦重洗了臉,因夜來未曾脫幘,不用梳頭,呷了幾口薑湯,便要告別。美娘道:“少住不妨,還有話說。”秦重道:“小可仰慕花魁娘子,在旁多站一刻,也是好的。但為人豈不自揣?夜來在此,實是大膽,惟恐他人知道有玷芳名。還是早些去了安穩。”美娘點了一點頭,打發丫環出房,忙忙的開了減妝,取出二十兩銀子送與秦重道:“昨夜難為了你,這銀兩權奉為資本,莫對人說。”秦重那裡肯受。美娘道:“我的銀子來路容易。這些須酬你一宵之情,休得固遜。若本錢缺少,異日還有助你之處。那件汙穢的衣服,我叫丫環湔洗乾淨了還你罷!”秦重道:“粗衣不煩小娘子費心,小可自會湔洗。只是領賜不當。”美娘道:“說那裡話!”將銀子掗在秦重袖內,推他轉身。秦重料難推卻,只得受了,深深作揖,捲了脫下這件齷齪道袍,走出房門。打從鴇兒房前經過。鴇兒看見,叫聲:“媽媽!秦小官去了!”王九媽正在淨桶解手,口中叫道:“秦小官,如何去得恁早?”秦重道:“有些賤事,改日特來稱謝。”不說秦重去了。且說美娘與秦重雖然沒點相干,見他一片誠心,去後好不過意。這一日因害酒,辭了客在家將息。千個萬個孤老都不想,倒把秦重整整的想了一日。有《桂枝兒》為證:

俏冤家,須不是串花家的子弟,你是個做經紀本分人兒,那匡你會溫存,能軟款,知心如意。料你不是個使性的,料你不是個薄情的。幾番待放下思量也,又不覺思量起。

話分兩頭。再說邢權在朱十老家,與蘭花情熱;見朱十老病廢在床,全無顧忌。十老發作了幾場。兩個商量出一條計策來,俟夜靜更深,將店中資本席捲,雙雙的逃之夭夭,不知去向。次日天明,十老方知。央及鄰里,出了個單,尋訪數目,並無動靜。深悔當日不合為邢權所惑,逐了朱重。如今日久見人心,聞說朱重賃居眾安橋下,挑擔賣油,不如仍舊收拾他回來,老死有靠。只怕他記恨在心,教鄰舍好生勸他回家,但記好,莫記惡。秦重一聞此言,即日收拾了傢伙搬回十老家裡。相見之間痛哭了一場,十老將所存囊橐盡數交付秦重,秦重自家又有二十餘兩本錢,重整店面,坐櫃賣油。因在朱家,仍稱朱重,不用秦字。不上一月,十老病重,醫治不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