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7部分

俐齒伶牙,能言快語,又半痴不顛的,慣與丫環們打諢,所以上下都歡喜他。三巧兒一日不見他來,便覺寂寞,叫老家人認了薛婆家裡,早晚常去請他,所以一發來得勤了。世間有四種人惹他不得,引起了頭,再不好絕他。是那四種?遊方僧道、乞丐、閒漢、牙婆。上三種人猶可,只有牙婆是穿房入戶的,女眷們怕冷靜時,十個九個到要扳他來往。今日薛婆本是個不善之人,一般甜言軟語,三巧兒遂與他成了至交,時刻少他不得。正是: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陳大郎幾遍討個訊息,薛婆只回言尚早。其時五月中旬,天漸炎熱。婆子在三巧兒面前,偶說起家中蝸窄,又是朝西房子,夏月最不相宜,不比這樓上高廠風涼。三巧兒道:“你老人家若撇得家下,到此過夜也好。”婆子道:“好是好,只怕官人回來。巧兒道:“他就回,料道不是半夜三更。”婆子道:“大娘不嫌蒿惱,老身慣是掗相知的,只今晚就取鋪陳過來,與大娘作伴,何如?”三巧兒道:“鋪陳盡有,也不須拿得。你老人家回覆家裡一聲,索性在此過了一夏家去不好?”婆子真個對家裡兒子媳婦說了,只帶個梳匣兒來。三巧兒道:“你老人家多事,難道我家油梳子也缺了,你又帶來怎地?”婆子道:“老身一生怕的是同湯洗臉,合具梳頭。大娘怕沒有精緻的梳具,老身如何敢用?其他姐兒們的,老身也怕用得,還是自家帶了便當。只是大娘分付在那一門房安歇?”三巧兒指著床前一個小小藤榻兒,道:“我預先排下你的臥處了,我兩個親近些,夜間睡不著好講些閒話。”說罷,檢出一頂青紗帳來,教婆子自家掛了,又同吃了一會酒,方才歇息。兩個丫環原在床前打鋪相伴,因有了婆子,打發他在間壁房裡去睡。從此為始,婆子日間出去串街做買賣,黑夜便到蔣家歇宿。時常攜壺挈碗的殷勤熱鬧,不一而足。床榻是丁字樣鋪下的,雖隔著帳子,卻像是一頭同睡。夜間絮絮叨叨,你問我答,凡街坊穢褻之談,無所不至。這婆子或時裝醉詐風起來,到說起自家少年時偷漢的許多情事,去勾動那婦人的春心。害得那婦人嬌滴滴一副嫩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婆子已知婦人心活,只是那話兒不好啟齒。

光陰迅速,又到七月初七日了,正是三巧兒的生日。婆子清早備下兩盒禮,與他做生。三巧兒稱謝了,留他吃麵。婆子道:“老身今日有些窮忙,晚上來陪大娘,看牛郎織女做親。”說罷自去了。下得階頭不幾步,正遇著陳大郎。路上不好講話,隨到個僻靜巷裡。陳大郎攢著兩眉,埋怨婆子道:“乾孃,你好慢心腸!春去夏來,如今又立過秋了。你今日也說尚早,明日也說尚早,卻不知我度日如年。再延捱幾日,他丈夫回來,此事便付東流,卻不活活的害死我也!陰司去少不得與你索命。”婆子道:“你且莫喉急,老身正要相請,來得恰好。事成不成,只在今晚,須是依我而行。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全要輕輕悄悄,莫帶累人。”陳大郎點頭道:“好計,好計!事成之後,定當厚報。”說罷,欣然而去。正是:

排成竊玉偷香陣,費盡攜雲握雨心。

卻說薛婆約定陳大郎這晚成事。午後細雨微茫,到晚卻沒有星月,婆子黑暗裡引著陳大郎埋伏在左近,自己卻去敲門。晴雲點個紙燈兒,開門出來。婆子故意把前袖一摸,說道:“失落了一條臨清汗巾兒。姐姐,勞你大家尋一尋。”哄得晴雲便把燈向街上照去。這裡婆子捉個空,招著陳大郎一溜溜進門來,先引他在樓梯背後空處伏著。婆子便叫道:“有了,不要尋了。”晴雲道:“恰好火也沒了,我再去點個來照你。”婆子道:“走熟的路,不消用火。”兩個黑暗裡關了門,摸上樓來。三巧兒問道:“你沒了什麼東西?”婆子袖裡扯出個小帕兒來,道:“就是這個冤家,雖然不值甚錢,是一個北京客人送我的,卻不道禮輕人意重。”三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