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幾名黃衣僧人同時打了個哆嗦,“官爺你可別嚇唬我們……這塑像是泥堆土壘的,哪有轉活的道理?”
“它能動彈!”魯班頭急道,“老子瞧得真切,剛才它絕對是扭頭了!都別廢話,你們幾個也搭把手,趁這邪像沒成氣候,咱一塊搗它個稀巴爛,省得受它禍害!”
“大哥不忙,”馮慎沉住氣,“待小弟上前一探!”
“老弟你還探什麼?”魯班頭道,“脖子上那道縫還在呢!定是出了鬼!”
馮慎未置可否,徑自朝群像深處走去。魯班頭哪裡肯放心?只得提著短銃跟上。擔心魯班頭會不管不顧地一意孤行,弘智也亦步亦趨,唯恐瞠乎後矣。
三人懷著三種心思,前後腳地來到那尊泥像跟前。幾名黃衣僧人不知所措,滿臉惶恐地望向弘智。“監院師兄……你看這……”
“慌什麼?”弘智衝黃衣僧喝道,“我佛法力無邊,什麼妖鬼膽敢出沒在這莊嚴大殿之上?”
“光說嘴頂什麼用?”魯班頭依然緊緊戒備道,“這不是?底座上都落滿了土渣子,必是它轉頭時掉散下來的!”
“土渣兒?”弘智看看裂縫,繼而醒悟道,“嗐!貧僧總算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哦?”馮慎將信將疑,“卻是為何?”
“馬施主有所不知”,弘智道,“這造像前,先得立骨打樁,而後再一層層往上敷加泥料。許是這尊像的樁骨沒立穩,有些頭重身輕了。”
“頭重身輕的話它為啥不倒?”魯班頭質問道,“偏偏只斜轉了脖子?”
“班頭且往這裡看”,弘智指著泥像頸間道,“此像擬塑一尊‘食水婆利蘭’,其形寬頭巨腹、圓臂粗肢,唯獨脖頸處細短不堪。班頭你想,這脖頸銜接頭身,本已承力不小,再加上二位初入殿時,諸師弟停工稍歇了片刻,使得頸間補壓不及、黏性漸失,這才項裂頭歪,好似扭臉了一般。”
魯班頭瞧一眼泥像,心下信了幾分。“倒……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不敢不敢,實因貧僧這些師弟們手藝欠精”,弘智轉向黃衣僧眾,“還不趕緊修補?力爭在晚課前能壓上一遍光。”
眾僧剛要動,馮慎卻不聲不響地繞著泥像細瞧起來。他左戳一下、右敲一下,確定是泥胚無疑後,這才微微點了點頭。“看來確是虛驚一場。”
聽馮慎也如是說,諸黃衣僧皆舒了一口氣,齊齊瞥了魯班頭一眼,又拾起括片接著加泥。他們嘴上雖不說,可眼神裡俱帶著些埋怨的意味,魯班頭知道僧眾是賴自己大驚小怪,頗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魯班頭乾咳幾下,紅著臉收了短銃。“那啥……老弟,這裡頭悶得慌,我到殿外等你!”
“好”,馮慎道,“我再看看,稍刻便來。”
弘智忙問道:“那貧僧去喚個知客陪著班頭?”
“不用不用!我就出去透透氣,你在這待著就行!”魯班頭說完,便大跨步地離殿。
剛到殿外,魯班頭便覺頭頂上有些發暗,只見殿前空地之上,正投著一道巨大的黑影。他吃了一驚,忙轉身仰視。透過重重簷翹,發覺遠處的偏院中,竟還矗立著一座杵天杵地的浮屠塔。
第十六章 地藏浮屠
冷不丁瞧見一幢高塔,魯班頭不由得注目眺望。只因離著尚遠,又有重牆阻隔,塔之全貌不可得見。然縱是如此,其巍峨之氣勢,亦能得窺一斑。
經晚霞一映,塔身那挺拔的輪廓愈發分明。寶頂如蓋,層剎相壘,古樸雄渾,傲昂雲空。恍然間,好似得遇了一座可以攬月摘星的絳闕重樓。
魯班頭雖是個粗莽漢子,可面對如此景勝,也暗生觀止之嘆。他只覺身心一陣滌盪,漸漸看得有些發痴,方才在殿中的尷尬,全然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