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決定了。」 宋運輝沒想到小穆對東海竟是如此沒有留戀,懊惱地揮揮手結束談話。 早在去年前年,行業內大家開會聚首的時候已經談起職工紛紛跳槽下海的事,似乎如今勞動人事政策越來越鬆動,誘發國企內部職工大量下海。那些機關的也是如此,與領導關係處得不好的,扔下檔案就南下深圳廣州珠海,絕無留戀,關係處得好的則是停薪留職,交點管理費保留一條退路。就跟閔廠長在春節時候談起的那樣,有本事有活力的人紛紛跳走,沒本事年紀大的死皮賴臉打都打不走。 宋運輝早就心驚,他可不願自己費心培育出來的人才成了別人的獵物,他辛苦經營的東海總廠成為別家工廠企業的黃埔軍校。因此他早有準備,在前途上給予年輕有為人員以出路,在技術上給予他們發揮的機會,在收入上,他千方百計提升東海總廠全體職工的收入和福利,因此東海總廠一向是全市招工的焦點,哪個家長不是打破頭地想把孩子往東海送?很多孩子寧願放棄中專,甚至拿著高專的分數線想進東海總廠……可是,沒想到如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八千塊,他都能被砸昏,何況小穆。可見他前面的若干努力全是白費。 可是他又能怎麼做,體制之下,他能怎麼辦?他不能把最基層工人的工資壓到太低,而肥上面中層幹部的腰包;他不能兜裡有錢就大肆發放工資,換了下面的笑顏而不管上面臉色;他們東海廠的工資本來就已經受到系統內部紅眼,他只有以分發豐厚福利替代工資,本身就是不得已的掩蓋高工資的辦法;他已經為了高工資向外尋找來錢渠道,他已經為了高工資積極開發產品檔次、開拓外銷渠道,以行業內的獨一無二來封住非議東海高工資者的嘴。他自己也想要高工資……可是,人家外資一砸就是八千月薪。這是多麼讓人無法抵擋的數字啊。 宋運輝覺得很無力,他不僅是盡力了,他簡直是殫精竭慮,可還是跳不過體制這一關,只能眼睜睜看著小穆之類的青年才俊跳槽。未來,隨著可預見的改革開放的深入,伴隨人事制度的寬鬆,跳槽的人只會越來越多吧。可是他的三期專案已經開始,他的一期專案正待改造,哪兒都需要大量人才,他都還在鬧人才饑荒,卻還要被別人一個八千塊就輕易挖走。人才,是流動的,跟水一樣,大禹治水都只能順著水性來治,人才他要流走只能流走。天要下雨孃要嫁人,看來是沒辦法的事。 春節時候這還是閔廠長的問題,他還只是隔岸看火,沒想到今天火就已經燃燒到他這裡。看著幹部處給他的辭職員工名單,他憤憤地想,這是挖社會主義牆腳。他又不得不想到虞山卿對他的利誘。小穆都有八千,那他該有多少?原本虞山卿說起收入的時候他還可以旁觀,因為虞山卿出國留學拿綠卡,跟他情況不一樣,可是眼下小穆都拿了八千。他鬱悶地想,而他如果想獲得與工作相應的收入,卻得做賊,付出自尊和氣節,屈辱地從虞山卿手中去拿。他無法達到心理平衡。 這時幹部處長拿著宋運輝剛簽出的小穆辭職手續,急急拍門進來要求宋運輝收回簽字。宋運輝奇道:「小穆血性要走,攔著有什麼用。」 幹部處長道:「不是這個意思。現在很多人都在觀望,他們最放心不下的只有幾件事,一個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考大學考來的幹部身份,一個是放在總廠的人事檔案,還有一個是落在總廠的集體戶口。這事情關係到他們以後結婚生孩子評職稱買房子落戶糧關係繳納養老金,甚至以後孩子上學,本人出國辦護照。如果輕易放走小穆,後面呼啦一下得走好大一批,走的都是這幾年招進來的大學生,都是剛培養出來等著用上的人才啊。」 宋運輝想了想,似乎只有用這看似低階的招數了,否則還真得看著人才嘩啦啦一江春水向東流。他答應了幹部處長,不過放過小穆,因為他答應小穆在先,不能出爾反爾。 若干年前,他曾經憤懣地想從金州跳出時,顧慮很多的就是那些身份問題。而今,風水輪流轉,輪到他用身份用檔案使用者口築起堤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