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一揚,眾多鮫人又纏鬥上來。
蓮兮一雙對劍挽得落花流水,犀利非常,卻怎奈那些個雄鮫盡是皮糙肉厚痛覺遲緩的貨色,即便被劃拉得遍體鱗傷,只要未被傷及要害,便難以挫減它們的攻勢。
置身於雄鮫愈戰愈勇的圍攻之中,夢龍鸞鳳左格右揮,各行劍路,一路橫掃斜劈不知削去多少鮫人的血肉,淺粉色的冷血碎肉瀰漫開來,將一片透明的海水生生暈染得渾沌。血腥奇臭之間,只見前赴後繼的鮫人紛紛撲上前來,儼然一副斬不盡殺不絕的勢頭。蓮兮分身乏術,一面以劍幕護著素茴與封鬱,一面眼色四下逡巡,尋找脫身的路徑,急得焦頭爛額。
朔陽在半丈開外冷眼旁觀著,見著蓮兮那頭自顧不暇,護著封鬱的劍勢遲緩了片刻,乍露破綻,便猛然騰身往封鬱胸前衝撞過去。蓮兮被眾鮫困在包圍之中,滿眼盡是鮫人齜牙咧嘴的醜惡模樣,待她將伸到面前的鮫人頭手一一斬落乾淨,再回首時,只見封鬱的雙肩已被朔陽的兩掌緊扣在了海琉璃石柱上。他左臂間仍舊環著素茴,淡淡的眉眼看不出半點喜怒神色。
眼看著又一撥雄鮫潮水似地湧上來,蓮兮手間的雙劍更是不敢懈怠,幽藍緋紅的光色交匯狂舞,一劍一式渾然一體,如漫天飛花繚亂。混戰之中,她一身雪銀的狐裘早已解落,便連那棗紅色的薄衫也被鮫人的利爪尖牙,抓撓出許多細碎破痕。
身陷膠戰之中,她明知封鬱深陷險境,就在咫尺之外,卻始終難以抽身前去解救。
劍光殘影之間,蓮兮偶然瞥見封鬱對著朔陽張了張嘴,無奈她的耳邊嘈嘈切切,滿是雄鮫叫戰的嘶吼聲,全然聽不得他的話語聲。朔陽本就有心要置封鬱於死地,這時不知聽他說了什麼,更是火冒三丈,立時便抬起一雙巨掌扼在了封鬱的脖頸間。
蓮兮心尖一顫,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提起鸞鳳的三尺劍身,繞著腰際疾走了一圈。狹長的劍刃以肉眼不可分辨的極高振速,將她身前身後的物件都絞得粉碎。趁著這須臾的空隙,她已卯足全身力氣,將手中的夢龍反手一記,向著朔陽的後背飛擲過去。
她本想用冷劍戳那朔陽一戳,也好幫封鬱開解片刻。不想,飛劍尚且行在半空中,形勢卻陡然急轉。原本抵靠在琉璃柱上,被扼住喉嚨的封鬱,忽地抬起右手,從朔陽的指間將那金色的琴絃抽了出來。琴絃由他驅使著,一端繞著他的食指與中指纏了兩圈,另一端迅疾地繞過朔陽的頸間,蛇行一般靈活,在朔陽的脖子上飛轉了兩輪。旋即琴絃的末端鑽入了封鬱的唇間,被他輕巧地銜在齒間。
他斜睨了蓮兮一眼,見著夢龍破海而來,竟還有功夫衝蓮兮勾唇一笑。
他笑得意味不明,蓮兮正茫然中,便見他藉著夢龍飛馳的勢頭,抬腳在劍尖的側面一點一撥,趁著劍勢沉緩下落的那一刻,又以腳尖踮起劍柄,側向一蹭,不過使了半分氣力,便將夢龍倒旋迴蓮兮的手中。
封鬱這人慣常高深莫測,成日以卦盤琴茶為伴,不屑花拳繡腿,儼然是一副溫潤君子的模樣。蓮兮每每見著他溫靜的形容姿態,便理所當然地將他歸於文弱的散仙一類,原是她忘了,封鬱再怎麼不濟,也是世出天家,兩萬餘載的修行自然不是空度一場。眼下他這一式腿腳功夫施展開來,凌厲如風,輕易就化解了她灌注在夢龍之上的力道。飛腿回甩之時,更是滴水不漏,如幻如影。便是精修武學大半輩子的蓮兮,乍看之下也是目瞪口呆。
她接回夢龍的一瞬,封鬱嘴中叼著金弦,眼中凝望著她,笑得邪魅。
那一雙狹長的眼中瞳色墨染,深蓄著的笑意半似溫潤,半似輕狂,一如從前的模樣。在這雲淡風輕的眼色深處,鋒銳的寒意毫無預警地一閃而過,唯有蓮兮看得分明,也唯有蓮兮被那爆現的殺氣震懾得寒毛倒豎——就在夢龍劍來劍往的瞬息之間,還未等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