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淮也一直盯著秦敬,又是名正言順的金吾衛大將軍,稟報到了秦恪這裡來,才讓皇長子沒有貽笑大方。
對付秦敬,用得著這麼費心麼?秦琬瞧了一眼母親,沈曼幽幽嘆道:「一提起秦敬,我便想到了四郎。為了四郎,我將低門的姑娘全看了一圈。樂意與咱們結親的,多是趨炎附勢的小人。略好些的姑娘,無一不是一副生怕被看上……你別生氣,也別這樣看我,我說得是實話。」
秦恪聽見這些微末官吏之女都敢嫌棄自己的兒子,很不高興,卻明白沈曼說得是實情——他的第四個兒子秦敦燒壞了腦子,木木呆呆,光吃不動,痴肥無比,還時不時流口涎,沖人傻笑。
即便秦恪身為父親,性子又是一等一的好,瞧見這個兒子的時候也有些嫌棄,感情複雜得很。至於外人,除了身份所在,職責約束,又有誰願意將一輩子耗在這麼個痴傻的傢伙身上?
這便是矛盾之處了,既想挑個好姑娘照顧他,又知道門第高的不能找,找了是結仇,門第低的吧,又有仗勢欺人之嫌。畢竟皇長子都發話了,你敢反抗麼?別說八九品的微末小官了,就是六七品的官,寧願犧牲自家閨女也不敢惹皇長子發怒的大有人在。只不過秦恪厚道,不願意用身份壓人,才讓秦敦的事情拖到了今天。
一想到秦敦痴肥呆傻的模樣,秦恪便覺牙酸,忍不住說:「實在不行,往沒有官身的挑。」說到這裡,竟發了狠,「買個童養媳回來,也就是這麼大的事情。」
沈曼驚駭萬分:「這等主意,你也想得出來?」皇家不缺媳婦,大的小的都不缺,秦敦再怎麼不好,那也是皇長子的兒子,還沒有淪落到像窮得娶不上媳婦的人一樣,花錢買人的道理。
秦恪見妻子面露驚色,就知自己說錯了話,不由乾咳兩聲。秦琬知母親的意思,柔聲道:「阿耶,阿孃,您們二位都想四哥好,女兒倒覺得可以折中一番。挑個家道中落,為了撫養弟弟妹妹,耽擱了婚齡的女子。」
雖說大夏律法明文規定,女子十八都不出嫁就算違反了律法,要麼按律法處置,要麼繳納大筆錢財,卻也有事急從權一說。倘若一個家庭的頂樑柱垮了,年輕一輩又未曾長成,很可能要立女戶來支應門庭,官府也會網開一面,楊氏便是這等情況。故她十九了都未曾出嫁,千里迢迢來京尋夫,沿途過關隘的時候也沒被攔住,實在是做官得都有些怕惹上這種事,一旦強行按照律法來行事,卻導致對方一家都沒了?鬧得不好,烏紗帽也未必保得住,心裡也未必過意得去,還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沈曼有些遲疑,「這樣的女子,怕是都二十出頭了吧?這麼久都不出嫁,性情怕是有些古怪,門第也低了些,四郎雖是庶出,卻也是正經的皇孫……」
秦琬明白沈曼的心態,她壓根就不會為周紅英的兒子考慮,不過是火上澆油罷了。當然了,在秦恪面前,寬厚仁慈的做派還是要擺出來的,故她將母親不好說出口的話全倒了出來:「怎麼會呢?為了撫養弟妹,甘願耽擱婚事的女子,品行必是極為出眾的。與其讓這樣好的一個姑娘耽誤終身,倒不如聘其為四哥的妻子,照顧四哥終身。年紀大些,不是正好麼?年紀輕輕的姑娘,怎麼……」怎麼受得了秦敦笨重痴肥、眼歪口斜、不住流涎,與常人完全無法交流的模樣?
她雖將這句話給嚥了下去,秦恪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住點頭:「裹兒說得很對,這樣的好姑娘,咱們可以說給老四,當然了,要姑娘心甘情願才成。」
如果一個家庭被迫要立女戶,生計肯定十分艱難。偏偏世事又是這麼的可笑,寡婦、女戶,本都是極為弱勢的,理應得到旁人的同情和照拂才是,卻往往被人看輕、欺辱。願意放棄婚事,拖成老姑娘,也要繼續呆在苦海火坑裡的人,必定是極為良善重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