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仔細想了想,也不覺得奇怪。
西平郡王慕容允乃是吐谷渾的王子,吐谷渾是慕容鮮卑的一支,在西域生根,勢力極大,時常騷擾大夏邊境。好在太宗皇帝手腕強橫,先帝又慧眼識人,接連派出武成郡公、江柏、蘇銳等人經略西域,方能大破吐谷渾,將這西域強國變成大夏的郡縣。
國雖破了,但西域這地方,漢人到底是少,總不能將鮮卑人和羌人都殺了。真這樣做了,只能激起吐谷渾人的反抗情緒。故大夏又玩了對突厥的那一套,立了個吐谷渾王子做傀儡,封他做了西平郡王,又暗中支援另一位王子,「幫」西平郡王打了對方幾年後,接受對方的投降,轉頭就封對方做了河源郡王。
不客氣地說,若是沒有大夏,慕容允八輩子都莫要想有如今金尊玉貴,說一不二,統領一大片土地的生活。只因他在諸兄弟中,不管是名分還是實力都不佔優,心機手段也是平平。倘若吐谷渾不亡國,慕容允想和他的兄弟們爭,能不能活命都難說。但人往往就是這樣,不會想對方給你了多少,只會想對方還有多少沒給你,就好比這慕容允。他並不覺得大夏令他做了西平郡王,他應當感激,相反,他覺得大夏故意扶植河源郡王來對付他的做法太過分。他並不甘心做區區一個大夏郡王,身邊還盤踞著一堆虎豹豺狼,心中仍惦記著吐谷渾強盛的時光,渴望做西域強國之王。
酈深想清楚這些關節後,不由苦笑:「還真是最糟糕的情況啊!」
「都護既有準備,便算不得太過糟糕。」連慕淡淡道,「只要都護敢做決斷,這世間之事,縱是再難,也能找到一條路出來,未必就不是轉機。」
他這樣輕描淡寫,卻讓酈深、葉陵等人心中都升出一股不祥的預感,酈深忍不住問:「先生的意思是……」
「狼這種動物,往往都是欺軟怕硬的。它兇,咱們就當比它更兇。」說罷,他看了一眼酈深,目光不著痕跡地在葉陵和趙肅身上劃過,方悠悠道,「我聽說遼東的時候,姜都護可是直接將人頭壘做了山,嚇得高句麗人聞風喪膽。」
葉陵斟酌片刻,還是出言道:「連先生,安西和安北略有些不同。東北強國,無非高句麗,再遠便是鮮卑。遼西等地居住的,仍以漢人為主,可以說,一旦高句麗降服,東北幾乎無甚敵人,西域——」說到這裡,他嘆了一聲,「西域小國眾多,民族繁雜,漢人遠沒有胡人多,十分棘手。一旦激起胡人強烈的反抗情緒,怕是諸國之間都要出亂子,並不好相與。」
連慕挑了挑眉:「葉將軍此言差矣,無論胡人與漢人,終歸都是人。只要是人就擺脫不了人性,有人性就代表著有弱點,行事也有跡可循。他若好名,我們便予他赫赫聲名;他若逐利,我們就給他抗拒不了的巨大利益。如此,雖胡漢有別,立場不同,卻未必不能在某些時候達成共識。若是慾壑難填,也就只能換人了,世上總是不缺聰明人,更不缺貪婪之輩的。在我看來,只要不觸及他們的信仰,一切都好說。」
他這般毫不掩飾地直指人心,令人戰慄之餘,也不免有幾分敬服。酈深面上不顯,心中卻有些驚嘆,只覺此人看上去頗似裴熙,卻又大不相同——裴熙看透人心不假,卻是很淡漠的性子,你不去招他,他是不會來惹你的,連慕卻不同。連慕不僅看透人心,還喜歡玩弄人心,他視自己的每個計策為藝術品,細心雕琢也就罷了,時不時還要賞玩一番,甚至在別人面前彰顯,以顯示自己的本事。
這樣的人,縱是論心機手段不如裴熙,也絕不可等閒視之,甚至比裴熙更可怕。至少裴熙還講道理,雖然是講他自己那套道理,連慕這樣的人,你不知何時就惹了他,到時候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酈深沉吟片刻,才道:「依你之見,此行應當派誰前去?」
連慕聞言,朗聲笑道:「都護既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