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樣子。再進一步說,二郎讀書多,想得細,萬一他說對了,大郎不光不會有事,反而能從裡頭升發,說不定給你父母嫂嫂掙個誥命,那不是更歡喜的事?”
沈沅扭了扭身子,哭道:“才不稀罕!我只想見著他的人,哪怕平時那麼討厭他在眼前晃,這會子想著也比什麼都好!”
女人發脾氣不講理,根本沒法勸,可是楊寄心裡只是疼她,見她痛苦難受,他的腔子便也和浸在醋裡似的,又是酸又是軟。他默默地摟著她的肩膀半天,才又道:“或許我不該這會兒問,但是……我們倆……以後……”他看著她紅紅的眼睛,想了想把那個困擾他最深的問題嚥了下去,低下頭,咬了咬牙,準備自己扛著。
沈沅卻沒有怪他不識時務,只說:“等大兄回來,我們再慢慢和阿父磨。此刻,我沒心情想這事。”
“嗯,嗯。”楊寄沉沉地點頭,見沈沅哭得一臉倦意,神思不屬的,體貼地說,“你別多想了,吉人自有天相,咱們往好的方面想,老天爺歡喜,也會給大郎好運呢!我給你把席子用溫水擦一擦,一會兒你好好歇個午晌。”
沈沅看著楊寄殷勤為她忙碌的背影,腦子中亂麻似的,一時是哥哥沈山的影子,一時又是傷心不捨的父母,一時……不知怎麼的,又是她和楊寄初識的場境。似乎是自己的心都想著寬慰自己,使自己不往牛角尖裡鑽,她眼前竟然會有她和楊寄第一面時的畫面。
楊寄的父親楊正元原是秣陵縣的功曹,芝麻綠豆大的小官,不過畢竟是拿俸祿米的,尋常里巷的人瞧著,也覺著天上人一般。這位見人總客客氣氣的楊功曹,那一回帶著幾員小吏前來登稅。看見圓圓臉蛋圓圓眼睛的沈沅,覺得煞是可愛。他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心,笑呵呵問沈以良:“女郎幾歲了?”
沈以良躬身笑道:“四歲了。兩個小子,只這一個閨女。”
楊正元嘆道:“世人都盼生子,哪曉得最貼心的卻還是這樣的女兒家。我那個皮小子,恨得天天想打——”他扭頭看看,對牛車後頭喝道:“阿末,又在玩樗蒱!還不出來!”
沈沅轉臉便看到眉目俊朗的小兒郎,笑容燦爛,他也不過及到人腰間的高度,卻在沈沅面前裝相拿大:“你會玩樗蒱麼?”
沈沅一點都不怕他的樣子,一揚脖子道:“我才不愛玩!”
楊寄反而討好地湊上去:“那是你不會玩。你看我,已經練到要什麼色兒就是什麼色兒,你信不信?”
小孩子容易玩到一起去,很快兩顆小腦袋便湊到了一塊兒,兩張臉花貓似的黑一塊白一塊,旁邊的人瞧了笑得打跌,嚷嚷著:“哪裡來的小郎君和小新婦!”兩個小人兒也不知是什麼意思,抬頭傻乎乎地瞧一瞧,又繼續低頭玩他們的把戲。
拿三鬥米俸祿的楊正元,不久後暴病身亡。他的妻子咬著牙沒肯改嫁,可小吏門戶家無餘糧,生活折磨得她一身病痛,在楊寄十歲時含恨西去,最後用顫抖的手把兒子託付給了自己不成器的弟弟。
沈沅抬頭偷眼打量正跪在竹床上為她揩抹席子的楊寄。他命苦,也沾染了一身壞習性,可是人不壞,對自己尤其好,每每見他,他過得再差勁也都是笑呵呵的模樣,叫人的心情陡然也會生出愉悅的陽光來。沈沅頓時覺得那陽光彷彿也照在了她的頭上,驅散了她心中的擔憂和畏懼,使她頓時生髮出原就存在的那種伉爽豪邁來。她對楊寄道:“別忙了,我不睡,一會兒去陪陪阿父阿母,開解開解他們。”
楊寄詫異地回頭,發現沈沅已經幾步到了他身後,他還沒反應過來,沈沅圓潤的胳膊已經輕輕摟住他的腰,很快又放開了,帶淚的眼睫毛隨著眼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