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淚的人,還妄想著坐到牢裡,有黨羽部曲來營救你麼?那個招供的小宦官已經負疚自盡身亡了,並沒有人與你對質。”
她被成功的喜悅和過往的仇恨扭曲著的臉,粉敷得太厚,以至於看不到一絲紅潤光澤。她抬頭望著殿門外,昂然說:“尚書令,速派人帶陛下虎符,解萬春門、平昌門和奉化門虎賁校尉之職,命中常侍鮑叔蓮和鑾儀衛衛又安隨著去,接任三門值守。建德王,今日若處置桓執中這逆賊,你說該怎麼辦?”
尚書令庾含章面無表情,微微眯著眼睛,也不接令,也不動彈,靜靜地聽皇甫道知的答話。
皇甫道知卻不料自己這位嫂嫂如此雷厲風行,又如此顧頭不顧尾!眼下問到自己頭上,他嘴角抽搐,半晌才說:“臣遭遇大變,心神不寧,此刻不知如何是好。還請太后親自裁奪。”
桓執中笑道:“建德王,優柔寡斷,可不是成大事之品啊!”
皇甫道知幽怨地抬眼看了看自己舅舅,桓執中卻正眼都沒瞧他,撇過頭微微昂著,睥睨著上首站立著的趙太后,和那個一臉驚惶而傻乎乎的小皇帝。
趙太后無知者無畏,一身闖勁,根本不管不顧,笑道:“建德王確實優柔,這樣的逆臣,自然是明正典刑的了!給我殺!”
曾川正興奮著要立功。他手中的長矛第一個戳進桓執中的胸膛,濺出的鮮血噴了他一臉。
喋血皇宮正殿,大楚立朝以來還是頭一回,大臣們都傻眼了,看著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中書令桓執中身子搖了兩搖,踉蹌後退。而紅了眼睛的其他虎賁侍衛,見大功給曾川搶去,哪裡能服氣,趕緊也一個個把手中的長矛長戟往桓執中胸口、腹部和咽喉戳去,愣生生把一個活人紮成蜂窩一般,水磨的澄泥磚上流淌著人血,殿中濃郁的龍涎香都掩蓋不住血腥味。小皇帝大哭起來,轉身向後,對自己身邊侍奉的宦官喊:“翁翁!抱抱!走!”而太后,大約畢竟是一介女流,這時掩著鼻子,隨著宮女忙不迭地往後頭走。
皇帝和太后先溜號,下頭朝臣更是一窩火燒了的螞蟻似的,亂糟糟一團,有奪門而出的,有大聲號泣的,有趁亂觀望的。曾伯言大聲喊:“朝臣中桓姓的俱要當心!全部先行收押,審過之後再定罪責!有敢反抗者殺無赦!”
虎賁營的侍衛,也並不是個個朝臣都認識。反正認識的就抓,不認識的就問,他們握著利器,面容猙獰,唬得沒來及逃走的朝臣戰戰兢兢、連滾帶爬。真個是亂上添亂!
楊寄也是頭一次看到這些尊貴人兒的亂象——原來人和人也並沒有什麼不同,平時天上人似的他們,被砍了一樣會血流如注,被打了一樣會鼻青臉腫,被嚇到了一樣會尿一褲子。他怔怔然握著自己的長戟,看著莊嚴華麗的太極殿眾生之相。突然,看見一個人連滾帶爬,狼狽地朝自己衝過來。
那個人已經被扯散了頭髮,半邊髮髻還在,玉簪連著三梁進賢冠垂掛在耳朵邊,半邊則披了下來,蛛網似的散在他冠玉似的臉龐邊。他猛然抬起眸子,盯著攔著他路的楊寄,手中的白玉笏板似乎就要打過去。
楊寄卻一眼認了出來,這是他在秣陵賭場結識的那個貴人——桓越。
楊寄不自覺地就讓開半步,並把長戟的鋒刃挪到另一隻手,明顯地表示“我放你走。”
桓越正經歷一番死生,狠狠瞪著楊寄,也不言謝,警覺地走了幾步,然後下定決心一般,朝楊寄身後的偏殿門飛奔而去。那裡沒有千秋門的侍衛——人都湧到正殿搶功去了。那裡也沒有門,風度翩翩的佳公子,毫不猶豫地提起袍襟,從窄小的窗洞裡狼狽地鑽了出去。
血腥的殺戮終於告一段落,剛剛還亢奮的人們都顯示出一臉的茫然。庾含章輕咳了一聲,道:“殿中宦官,先收拾一下吧。太難看了……”
皇甫道知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