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雖然是個世家的紈絝子弟,但是耳濡目染,未必沒有謀斷。扼武昌,長江航道就在他隻手之中。馬上建鄴到了五荒六月,新稻剛剛拔穗,以前幾場仗打下來,陳糧又所剩無幾,如果長江一路不通,無法把巴陵和武陵、長沙等地的糧食運來。城裡或許尚有數月的存量,鄉間就將餓殍遍地了。”
楊寄倒抽了一口氣,眨巴著眼望著微微皺眉的庾含章,庾含章合起堪輿圖,嘆息了聲說:“放虎歸山留後患啊!先帝那時候,想著前朝權臣誤國的例子,怕本朝的世族大家也會重複前朝故事,難以把控,便把諸王分封到各個要地,結果,兩年前四王與朝廷爭利,又彼此紛爭,鬧了那樣大一場亂子;先帝也不是沒有擔心藩王會亂政,所以各地的都督與郡牧,又是分屬各氏的,彼此好有個牽制,如今,桓越一路過去,召集家族舊部,就容易多了啊。”
庾含章臉上的憂愁和落寞不像是裝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嘆出來,搖搖頭說:“多事之秋!”轉臉對外喊道:“把曾川帶進來。”
曾川大概沒挨幾下,一瘸一拐進來,頭上的汗珠還沒來得及抹一抹。庾含章看著他艱難地下跪請罪,才說:“教訓你幾下,心裡氣恨吧?”
曾川雖然不濟,但打小在官場裡混,話還是很會說的:“太傅說笑了!您教訓小的,是把小的當家裡子侄,小的感恩不盡,必當反躬自省。”
庾含章好笑似的“呵呵”兩聲,說:“也是,開導你板子,若還是記仇,我也沒法拿你當人才了。不過,也當謝謝你的同袍兄弟,今日若無楊寄為你苦苦求情,我必不會那麼輕易地饒恕你。”
曾川對楊寄愈發感激,竟然“咕咚”給楊寄磕了個頭。楊寄不知庾含章為什麼會替他向曾川賣好,受之有愧,差點臉紅。庾含章又道:“如今形勢危急,我們要看在事前,不要還高枕無憂。現在楊寄已經是校尉之職,你下面跟隨他一道往西去追擊桓越,將功贖罪吧。”
楊寄和曾川被送出了門。庾含章面色陰沉,一個人在視窗沉吟了好一陣,才發語:“請建德王來。”
☆、第69章 分別
桓越從御道上逃跑、出了建鄴城西門閶闔門的事,皇甫道知自然也知道了,並且一樣懊喪不已。
老丈人請見,他雖然是庾府中的困獸,也勃發出一股要頂一頂、鬥一鬥的意氣,連王妃庾清嘉給他披外頭斗篷,他都一抖肩膀甩了下來,沒好氣地說:“你當我娘們似的,怕冷?”
庾清嘉低下頭,看了看甩在地上的厚繒斗篷,漂亮的絳紅色沾著塵土,突然有陳舊感。她直等皇甫道知一隻腳跨出院門的門檻兒,才說:“大王心情不好,可是也別胡亂得罪人。不是時候,也不是地方。”
皇甫道知給她氣得發顫,想著她那個可惡的老父親的臉,簡直想拿她的臉替代,好好抽兩下洩洩火。
但,也就想想,見到庾含章,皇甫道知還是很客氣地點了點頭,強扯出一點微笑,向老丈人問了好。
庾含章卻一屈膝,妥妥地行了一個臣子見藩王的大禮。皇甫道知一驚,上前扶掖:“太傅!您這樣,叫小婿怎麼承當得起!”
庾含章眼角已經滲出點晶瑩的淚光,顫巍巍起身,抬手拂拭:“多事之秋!太多想不到!大王,老臣如今只能請大王的示下,接下來這一步,該怎麼走才好?”
皇甫道知幹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半日後竟然惱了:“太傅一定說那個楊寄靠譜能幹,為了用他,連他的娘子都放回去了。如今他是能幹,大司馬門的侍衛都把他當神了,他自己賺足了面子,桓越卻跑得沒影了!如今爛攤子又丟給我,我能怎麼辦?繼續呆在太傅府裡陪老婆孩子?”
庾含章不說話,靜靜地聽他發洩怒火,皇甫道知想憋住,可是怎麼都憋不住,停頓了片刻又說:“如今猛虎出柙,還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