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中有兩小簇熱切的小火苗驀地一閃。
阿離便在她臉頰上捏了捏,抿唇笑道:“現在咱們院子裡的事,差不多的我都讓你看著辦,不必事事問我,還瞧不出來麼?以後……我希望你能真正成為我的膀臂,而不僅僅是個下人,明白麼?所以現在,我不能不對你比從前更嚴苛一些。”
阿離的的話語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恬淡,聽在金環耳朵裡卻是轟然一聲,整個人都震動了。
她幾乎想衝口而出,這個“膀臂”是將來阿離嫁入夫家以後,任命她為內院總管,一如現在的閻媽媽一樣;還是另有所指……?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已令她的心砰砰狂跳不止了。這,算是阿離正式給她的承諾了麼?
雖然有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在,可金環卻不敢因此就掉以輕心,所以她才會一直兢兢業業地為阿離效命,盡忠盡職地維護著阿離。主子好了,跟著的下人才會好,這道理她當然最清楚不過。
也正因為此,在對待李延和阿離的這件事上,她才會那麼上心——她要想出人頭地,前提條件是阿離得先出人頭地才行。只有六姑娘將來能做了一府的當家奶奶,才會掌有生殺大權,否則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再得寵的姨奶奶,說到底也不過是混吃等死罷了,作不得主的。她早看明白了。
而阿離要想以庶女身份去做一府的當家大*奶,雖然並非不可能,但終究還是有些難度的。現放著一個李延,這樣的家世,這樣的人才,實打實地嫁進門就是正頭奶奶,這樣的好事豈容錯過?錯過了李家,下邊還不一定能怎麼樣呢
當然了,她為阿離打算的同時,也為自己做了周詳的考慮,越想越覺得這織造李大人家,就是她主僕們最圓滿的歸宿了
象府裡二小姐潔娘,嫁的那戶什麼餘杭大地主的兒子,倒也是明媒正娶的正頭奶奶。以六姑娘的人才,走這條路子應該也不會太難。可是,說到底,他們再有錢也就是個種地的泥腿子出身罷了,見了官老爺,還不是一樣要趴在地上磕頭?放在一年前,東各莊的王財主家,那就是金環最羨慕的人家了;可眼下的金環,自進了總督府以後,對那樣的土財主可是瞧不到眼裡了
官家就是官家,那規矩,那作派,那氣勢,豈是鄉下土財主能比的
金環在那裡一時想得入了神,臉上就有些怔怔的,阿離連叫了她兩遍,方回過神來,連忙恭聲正色道:
“都是奴婢毛躁了,姑娘教訓得是奴婢以後一定謹言慎行,決不再給姑娘惹麻煩”
阿離點頭而笑,將身上的斗篷緊了緊,緩聲道:“行了,咱們回去吧,免得讓李夫人等得著急。”
金環急忙上前,輕輕地扶住阿離的臂膀,主僕兩個轉身正欲回西暖閣,忽聽背後有人清咳一聲。
阿離主僕兩個俱嚇了一跳,定睛一瞧,卻見世子陳暉從假山後面轉了出來。
阿離一驚之下有點慌,但細一回想想剛才說的話,除了“膀臂”那個若被他聽了去讓人稍許有些難堪,除此之外不過是些教誨丫頭的話,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便鎮定下來。因向陳暉福了一福,恭聲微笑道:
“世子殿下可也是覺得屋裡氣悶,出來透透氣的麼?什麼時候來的,我們倒沒聽見。”
陳暉揹著兩手,在距阿離主僕五步開外站住了腳,臉上不似先前那樣倨傲,不苟言笑得倒很添了幾分深沉,和之前迥然不同。
阿離心想,落了一回水,不但自己鬼門關裡走了一趟,還險些害了其他好幾條人命,縱是再驕縱些的性子,也會因此收斂些了嗎?
陳暉卻不答話,只管把兩道濃眉蹙著,若有所思地望著阿離,不發一詞。
阿離被他看得心裡有些發毛,只得又微笑道:“那……世子殿下隨意,小女暫先告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