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次間這邊是葛氏日常宴客之所,也是少爺小姐們給葛氏請安前稍息和整理儀容的地方。阿離進來的時候,見四小姐清娘,八小姐嫻娘和適才見過了的大少爺曾品南已經先到了,此時正坐在房中閒話。
二小姐潔娘出閣了不算,七小姐靜娘是二老爺那邊的也不算,除此之外還有三小姐冰娘,五小姐貞娘,九小姐雅娘,外加一位二少爺還沒到。
阿離扣準了時候過來,不提前,也不落後,夾在中間便顯得默默無聞,無功無過。想挑理的挑不出錯處,心有嫉恨的也便減了些許興趣。
神態早已恢復如常,一進門便含笑跟眾人見禮,唯有八小姐嫻娘站了起來還禮,清脆地笑道:“六姐早。”
嫻娘八歲,粉團團的一張圓臉,眉梢眼角帶著喜氣。滿府的少爺小姐中唯有她是肉嘟嘟的一幅圓潤身材,隨了她早逝的生母了——嫻孃的生母是大老爺曾雪槐年輕時房中的丫環,生下嫻娘,還沒來得及等來姨娘的名份,便血崩去世了。沒有親孃的嫻娘現在由五姨娘撫養著。
“八妹也早”,阿離回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便走過去輕輕坐在了她的旁邊,順勢抬眸極快地向大少爺那邊掃了一眼。
曾品南正斜靠在羅漢床上,慵懶地翹著二郎腿,一手拄著額,似睡非睡的樣子,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含糊應付著清孃的話,對阿離完全無視。
清娘坐在地上一排紫檀椅上,只顧側著臉笑嘻嘻地和曾品南說話,對阿離跟她見禮也只隨意“嗯”了一聲,並未在意。
阿離反而覺得自在了。
正聽見清娘掩了口笑嘻嘻地對曾品南道:“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大哥怎麼來得這麼早?真是反常。我猜大哥必是又沒銀子使了,巴巴地一大早過來跟母親撒嬌討錢來了,是不是?嘻嘻……”
曾品南將二郎腿放下,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伸長了腿,兩手枕在腦後仰靠在羅漢床上,頓了頓方懶洋洋地說道:“小姑娘家家的別打聽爺們兒的事,嘴這麼碎,小心嫁不出去。”
清娘立刻漲紅了臉,扭著身子不依,嘟著嘴嗔道:“大哥討厭,仗著母親偏疼你,老是欺負妹妹們……”一語未完,忽然想到了身邊的阿離,立刻話鋒一轉,柔柔地笑道:“哎呀對了,昨兒六妹妹進府了,大哥還不知道呢吧?論起來你們倆還是……”她的話沒說下去,只是抬袖遮著著嘴,瞟了阿離一眼,暖昧不明地吃吃笑了兩聲。
曾品南眉頭一皺,那漫不經心的慵懶面容忽然平添了兩分肅殺冷冽之氣,斜睨著清娘,聲音裡清冷無波,淡淡道:“我是嫡子,你不知道?”
阿離一聲不吭地垂下眼皮,下意識地蜷了蜷身子;而清娘還沒來得及收斂的笑意已經陡然凍結在了臉上,有些訕訕地將頭扭向一旁,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同是庶出兒女,養在正室名下的當然又是不同。
嫻娘連忙從荷包裡掏出幾顆潤喉糖,跑過去給曾品南和清娘手裡各塞了一顆,細聲細氣地嘻笑道:“大哥和四姐吃這個糖,清火潤肺治咳嗽,好吃著哪”
清娘瞧了一眼,不屑地笑道:“這不就是過年時老太太給的那個糖?這都多長時間了,八妹妹怎麼還沒捨得吃哪,這東西還能吃麼?”
嫻娘睜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提高了聲音,天真地說道:“是大姐姐從宮裡賞下來的呢,聽說是暹羅國的貢品……我是當寶貝一樣收著的,怎麼四姐姐覺著這糖不好呀?”
隔著中間的堂屋,阿離這個位置正好能瞥見有兩個小丫頭捧著大銅盆從外面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站在西次間門外候著,緊接著便見西次間門上的大紅灑花門簾一挑,蓮心從內探出半個身子,從小丫頭手裡接過銅盆和手巾,緊跟著便放下簾子,人已經退回屋裡去了。
阿離便知葛氏已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