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還傳過來年輕男生洗髮水的味道,有時候靠得近幾乎可以感覺到口腔裡隨著說話而撥出的熱氣吹在脖子上——這簡直是MAX超必殺啊。於是剛才已經淹死在“歡迎光臨”的笑容裡的人又硬生生地活過來,然後又活活地在“我喜歡你”裡再淹死一次。
反正死了。所以也沒人在乎“我喜歡你”這份小小的冰沙後面的價格是18RMB。
每天傍晚畢小浪等最後一個客人走了之後,一邊打掃桌子一邊朝著店裡面掛著的門簾說:“江紅花,要麼再加一道甜品叫我愛你吧,標價30RMB,價錢便宜量又足。還可以附送美少年的微笑一份。”說到最後用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嘴裡說了句怪腔調的“哦也”。
然後裡面就會傳出來一句:“不要吵!等我把動畫片看完!”
江紅花不是他的姐姐,也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畢小浪的媽媽。在畢小浪有了點自己的分析能力之後,他狠狠地嘲笑了江紅花這個名字。無論他老媽多麼面紅耳赤地說著這個名字多麼的具有文化底蘊因為是來自“日出江花紅勝火”。
畢小浪心情好的時候會笑眯眯地叫她小紅。
夏天從頭頂轟隆隆地像雷聲一樣滾過去。下了幾場大雨。颳了兩次颱風。吹落了很多很多綠色的黃角樹葉。雨水匯聚成細流,細流再匯聚到一起,沿著街道兩旁朝低處湧。樹葉溼淋淋地貼在地上。鋪滿了一整條街。
而幾次大雨之後,夏天,漸漸地消失了熱度。白晝緩慢縮減,黑夜潑墨般漫長。年紀大一點的人有時候早上起來就會覺得穿件短袖有點受不了,於是哆嗦著進屋披件單衣。
於是夏天也快要結束了。
日照每天晚三分。清晨打球的男生在習慣了的五點走到院子裡發現天空依然很黑,路燈上還有飛蛾不停地撞來撞去。於是揉揉眼,回去繼續睡覺。
是這樣的。慢慢的。漫漫的。消逝了年華麼?
顏徊有時候會去冰冰樂找畢小浪。不過大多數是星期二、四、六。因為畢小浪和他老媽講好了,在這個暑假裡星期一、三、五要在店裡看店,然後等暑假結束後就給他五百塊錢當做打工的報酬。雖然畢小浪也抗議過欺壓童工工資太低。可是被老媽一句“已經十六歲的人了還童啊童的,你沒發育啊你”氣得胸悶了半天。抗議到最後達成協議以六百塊告終。
所以顏徊也就不會在一、三、五去找他了。因為去了他也是在看店。而即使是二、四、六去找他,也要下午。因為上午去的話,他一定在睡覺。而從大清早就坐在店裡的那些女生,就會一直地坐在店裡,喝完一杯冰又叫一杯水,目的就是等那個冰沙王子起床可以看他兩眼。那些女生每次聽到畢媽媽講小浪還在睡覺的時候都會臉紅心跳地低下頭去,腦中想象的全部都是他睡覺的裸露性感畫面或者頭髮亂翹的可愛畫面,卻集體選擇性地忽略了那本該和“懶惰”聯絡起來的本質。
——不知道他睡覺會不會流口水呀?
——……流口水也很可愛!
顏徊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他從一群目光發燙的女生中間穿行過去,然後和畢媽媽半尷尬地打過招呼後掀開門簾,穿過後院屋簷下一段小小的距離,然後轉彎進了畢小浪的房間。儘管他對於聽到畢小浪叫他媽媽江紅花已經從最初的震驚變成現在的面無表情,可是要他按照畢小浪說的那樣叫“紅花”或者“小紅”還真的是項挑戰心理極限的運動。所以他每次都是小聲地叫一句“阿姨”就把眼光丟到地上死也不抬起來。
沒有任何意外,他果然是剛剛起床,頭髮在後腦袋上翹起一小塊。一雙眼睛半睜半閉。
“早上好。”畢小浪打了個哈欠。
“謝謝你,”顏徊朝那個巨大的用來做沙發的沙袋上一躺,“現在兩點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