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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變態心理的朋友。我恐怕也是痴呆症裡的一個人,只是比較的輕一

點,有時還要覺得略有不舒服;憑了遺傳之靈,這自然是極微極微的,可是,

嗟夫,豈知就是憂患之基呢?這個年頭兒,在風狂與痴呆的同胞中間,哪裡

有容人表示不舒服之餘地。你倘若有牢騷,只好安放在肚子裡,要上來的時

候,唯一的方法是用上好黃酒將他澆下去,和兒時被老祖母強迫著吞仙丹時

一樣。這個年頭兒真怪不得人家要喝酒。但是普通的規則,喝了酒就會醉,

醉了就會喜歡說話,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只要說的不犯諱,沒有違礙字樣,

大約還不妨任其發表,總要比醒時所說的胡塗一點兒。我想為《語絲》寫點

文章,終於寫不成,便把這些酒後的胡思亂想錄下來,暫且敷衍一下。前朝

有過一種名叫《茶餘客話》的書,現在就援例題曰《酒後主語》罷。

民國十五年七月二十六日燈下記。

□1926年

8月刊《語絲》91期,署名豈明

□收入《談虎集》

夜讀抄小引

幼時讀古文,見《秋聲賦》第一句雲:&ldo;歐陽子方夜讀書&rdo;,輒涉幻想,

彷彿覺得有此一境,瓦屋紙窗,燈檠茗碗,室外有竹有棕櫚,後來雖見&ldo;紅

袖添香夜讀書&rdo;之句,覺得也有趣味,卻總不能改變我當初的空想。先父在

日,住故鄉老屋中,隔窗望鄰家竹園,常為言其志願,欲得一小樓,清閒幽

寂,可以讀書,但先父侘傺不得意,如卜者所云,&ldo;性高於天命薄如紙&rdo;,

才過本壽,遽以痼疾卒,病室乃更湫隘,窗外天井才及三尺,所云理想的書

室僅留其影象於我的胸中而已。我自十一歲初讀《中庸》,前後七八年,學

書不成,幾乎不能寫一篇滿意的文章,庚子之次年遂往南京充當水兵,官費

讀書,關餉以作零用,而此五年教練終亦無甚用處,現在所記得者只是怎樣

開槍和爬桅竿等事。以後奉江南督練公所令派往日本改習建築,則學&ldo;造房

子&rdo;又終於未成,乃去讀古希臘文擬改譯《新約》,雖然至今改譯也不曾實

行,‐‐這個卻不能算是我的不好,因為後來覺得那官話譯本已經適用,用

不著再去改譯為古奧的文章了。這樣我終於沒有一種專門的學問與職業,二

十年來只是打雜度日,如先父所說的那樣書室我也還未能造成,只存在我的

晝夢夜夢之間,使我對於夜讀也時常發生一種愛好與憧憬。我時時自己發生

疑問,像我這樣的可以夠得上說是讀書人麼?這恐怕有點難說罷。從狹義上

說,讀書人應當就是學者,那我當然不是。若從文義上說來,凡是拿著一本

書在讀,與那不讀的比較,也就是讀書人了,那麼,或者我也可以說有時候

是在讀書。夜讀呢,那實在是不,因為據我的成見夜讀須得與書室相連的,

我們這種窮忙的人那裡有此福分,不過還是隨時偷閒看一點罷了。看了如還

有工夫,便隨手寫下一點來,也並無什麼別的意思,只是不願意使自己的感

想輕易就消散,想叫他多少留下一點痕跡,所以寫下幾句。因為覺得夜讀有

趣味,所以就題作《夜讀抄》,其實並不夜讀已如上述,而今還說誑稱之曰

夜讀者,此無他,亦只是表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