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漠國回來,妝晨的情緒便總有些進退失據,完全不似從前的冷靜自持。我一直冷眼旁觀,雖不疑她,但心中多少有些不解。
“小姐這是說哪裡話來?”鏡中的她雖極力自持,眉眼間卻仍是難掩的一派落寞,兼之我隱隱約約的質問,她有些微的慌亂。“奴婢是擔心小姐一味推拒引起皇上不滿,屆時只怕連老爺那裡都會受了牽連呢。”
她口中說著話,手上也不曾停,雙手幾個回落,很是熟練地將我腦後烏髮結椎盤扎。
“你倒很是體察允祺的心思。”我驀地輕笑,感覺腦後握著我的頭髮的手明顯地一頓。“若你不是自幼跟著我的人,我幾乎要當你是允祺的說客了。”
“……小姐真會說笑。”妝晨轉過身去首飾盒中挑選飾物,我瞧不清她的神情,只聽得聲音悶悶地傳來。
指腹輕輕扶著鬢角,赤金嵌玉的丹鳳步搖便穩穩地簪了進去,曳下的流珠就著朝陽盪出了旖旎的光影。金花銀葉的玫瑰晶頭鈿粲然點綴在腦後兩側,又仔細戴上了一對翡翠明月簪珥。
暈了玉簪粉,描了遠山黛,點了妃紅的胭脂,同色眼影膏子,一旁繡夜笑道:“小姐今兒的妝扮倒跟這節氣很是相襯呢。”
我對鏡自顧一番,只見果不其然,碧色的衣裳,淺妃色的妝容,倒果真類極了這初春的氣象,不由含笑不語。起身走到窗前,窗臺上那隻水紋青螺瓶中正供了一叢白蘭,我信手拈起一朵湊到鼻邊輕嗅,只覺鼻翼生香,腦中霎時清明。
“小姐預備怎麼處理?”繡夜走近前來,嘴角輕扯,努了努窗外那一列齊整整守候著的侍從,一臉的不耐。
“還能怎麼處理。”我輕笑,“管它地動山搖,我自巍然不倒。”我說著一甩袖,扭頭便走了出去。
甫一踏出院門,便見鸞鳥玉帶車拖著長長的列隊在殿外候著了,臨風並著那統領公公迎上前來,那公公見我並未換上吉服不由微微一愣,“這……”
我故意裝作不知,攜了裙袂便盈盈下拜:“蘇宓接旨。”
那公公忙搶上一步扶住我,一臉緊張惶恐,一疊聲道:“娘娘快快請起,折殺老奴,折殺老奴了!”
黛眉微挑,我似笑非笑地望他:“本宮竟不知這宜棠苑竟住著哪位娘娘,公公可是進錯院子了?”
一旁臨風道:“郡主何必為難小人們呢,小人們也是奉旨行事,還請郡主換上吉服,移駕太廟。”
“太廟什麼的就不必了。”我仍是一臉淡淡的笑意,語氣卻清冽如霜,冷絕如冰。“你儘可以去回覆皇上,那件衣裳,蘇宓此生怕是永無穿上的一日,還請皇上另擇她人,莫再強人所難。”
臨風一臉為難地開口:“郡主——”
我擺手,“不必多說。”
臨風微一躑躅,轉身自去取了一個玉匣,在我身前跪下,將那玉匣開啟高舉過頭,道:“請郡主過目。”
匣中赫然端放著一本明光照人的金冊和一枚金印。我心頭突地一跳,伸手取過金冊,展開。
今日才知,原來我早已是局中物……
禮部頒下的十二頁皇后金冊捧在手中,我愕然地看著金冊上金璽鸞鈕,硃砂寫作的行行寶篆小字:
“朕惟德協黃裳。王化必原於宮壺。芳流彤史。母儀用式於家邦。丕昭淑惠,珩璜有則,持躬淑慎,秉性安和。諮爾璽陽郡主蘇氏,兵部尚書蘇承風之女,毓質名門,揚休令問。溫恭懋著,夙效順而無違。禮教克嫻,益勤修而罔怠。曾仰承皇太后慈諭,以冊印封爾為皇后。爾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蘋。益表徽音之嗣。榮昭璽紱。永期繁祉之綏。欽哉。”
落款處是允祺的玉璽,年號昭慶。我微微冷笑,將金冊放回匣中,又順手翻開一旁的金印,那拳頭大小的一顆金塊此時亦彷彿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