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回到了帳篷裡。
薩珍已經打好了酥油茶,我匆匆吃了一碗糌粑,拿上這兩天的蟲草找二哥去了。
二哥的帳篷在最東頭。還沒到帳篷邊,就聽裡面一陣喧譁。我知道男人們又在玩“骰子”賭蟲草。這是我們這兒特有的一種遊戲。閒時幾個男人在一起,帶上各自的青稞酒,扔“骰子”比大小,有什麼賭什麼。
我站在帳篷邊,實在不想掀開那道門簾。想象得出裡邊的男人們肯定醉兮兮的,見到我,說不準哪雙魔爪就會伸過來。
“扎西,你又輸了。拿一根來!”裡面傳出一個帶著明顯醉意的聲音,大聲叫著二哥的名字。
“給你,一根蟲草算什麼嘛。我還贏這麼多呢!”
“喂,扎西,上次跟你說的事,到底跟你阿爸說沒有?”另一個聲音也醉了,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的。
“沒有。卓嘎已經定親了,你別想這事,沒希望了!”二哥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帳篷外,讓我猛然怔住了!
我定親了,我定親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會一點都沒有察覺。突然間,父親的笑臉、阿媽忙碌的雙手、奶奶的淚眼,還有那些新衣服、新首飾、新被子……一一浮現在我眼前!什麼親戚送給我的,騙人,全是騙人的,那是定親的禮物,父親要把我嫁出去了,嫁給不認識的男人!
“卓嘎定親了?”裡面傳出幾個高亢的聲音,想必跟我一樣吃驚。
“小聲點。卓嘎還不知道!我父親上個月決定的,對方在山那邊,聽說老大還是個高中生呢!”
“可惜了咱們的魔女,一朵格桑花啊,居然被別人採去了……”
我再也無心聽下去,轉身疾步往回走。突然間我的雙腿變得像石頭一樣重,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回家。回去問問阿爸,是不是真的要把我嫁了,嫁給什麼樣的人?兄弟幾個?那個家庭情況是什麼樣子的……
我腳步踉蹌,意識模糊,也不知道自己的帳篷在哪裡。夜色下的每一頂帳篷看上去都差不多,我只是憑藉帳篷裡的聲音來尋找自己落腳的地方。
好不容易,我看見最東頭的帳篷邊掛著汽燈。對,掛著汽燈的帳篷才是我的。我總是喜歡最邊上的位置,也許是因為掀開簾子讓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山、是水、是湛藍的天,而不是帳篷、炊煙、人跡。搭帳篷那天,好多小夥子來幫忙,我和薩珍多開心啊,以為可以在山上無憂無慮地待一個月!
藏婚(8)
現在呢?我淚如雨下。心裡不斷有個聲音在提醒著:定親了,我定親了!
在我帳篷邊踱來踱去的人影還依稀可見,看到我從月光下走來,便有人停下腳步,吹起口哨。這些口哨聲非常熟悉,我完全可以憑藉這聲音分辨出是誰在等我。但今晚,我實在沒有心情,一點愉快的情緒都沒有。突然聽見定親的訊息,讓我整個人像站到了懸崖邊上,心“咚咚”地跳個不停,慌亂無比。
此時的我,只有一個念頭:回去,連夜回去!回去問問阿爸,他把我嫁給誰了!
拖著沉重的雙腿回到帳篷,薩珍不在,念珠扔在卡墊上,發出橘黃|色的光。這樣的夜晚,她還能去哪裡呢?我心裡閃過一個絳紅色的身影。薩珍雖說是很早就出家了,但奶奶說,她跟佛祖沒緣,她的日月最終要回到人的世界裡度過。
我從包裡拿出小電筒,準備出去。
這時,帳篷外響起輕輕的叩擊聲,還伴著小聲的“卓嘎、卓嘎”。“滾吧,我沒心情!”我猛然轉過身來,對著外面大叫:“別來煩我,滾遠一點!”那聲音驟然間停止。一會兒,腳步聲由近及遠!
我衝出帳篷,跑著去找頓珠。在我上山後的第二天,牧羊犬頓珠就找來了,這幾天,它就在帳篷區附近晃悠,跟其他狗撒著歡的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