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載著棺木的板車早已被踏雪給踹壞了。
後門的門框頗有些搖搖欲墜的意思,但因其左側已被開了個半人高的牆洞,大約這門框究竟是存還是不存意義也不大了。
那闖禍的瘋馬則早已在句荷的哨聲中逃之夭夭。
兩個守門的一跑去通知一重傷在地,此地再無人能行細查之大事。
句荷裝模做樣地對身後已經看傻了的下人們嘆了口氣:“唉,既然這一時半刻沒人有空來查,我娘出殯一事又耽誤不得,那我只好迫於無奈壞壞規矩了。”
句荷隨即揮揮手,讓抬著錦被的兩個下人並劉媽從後門走出去,自己則一撩下襬,反從那剛開的新門鑽出了句府。
那棺材的一角已因衝撞而有些破損,句荷上前敲了敲棺木,好在還不至於散架的地步。
只是那原本載著棺材的板車已然是毀的不能再毀了。
“劉媽,入殮吧。”句荷開了口,四個下人同劉媽自然不敢再耽擱,忙將芸娘從錦被中抱出來,安放進棺木內,又給棺材板上釘。
至此,這出殯的隊伍才終於正式出發。
芸院的下人們抬著棺材跟在句荷身後,由其帶路,一徑出城往北郊走去。
仙界是沒有城門樓一類的建築的,城與城之間的分界大都是整片的郊野之地。因此郊外也多少有點三不管地帶的意思。
附近的門派只著重守衛自己駐地所在的城池。這荒郊野嶺除作埋屍地以外,通常也只有獵人與旅人到訪。
句荷昨夜已同阿竹打聽清楚,句氏祖墳與吳氏祖墳各在哪個方位,恰好,都在北郊,且相隔不遠。只是句氏祖墳畢竟佔地要比吳氏大上許多。
劉媽期期艾艾地走在句荷半個身位後,一路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句荷知道劉媽在擔心什麼。
哪有那麼恰好的事情。就算句荷咬死了踏雪今日的舉動乃是發瘋,是意外,但誰會相信呢?
這一招,實在是太蠢,太引火燒身。
這個道理,劉媽能想明白,始作俑者的句荷難道就想不明白呢?
但她的嘴角卻還勾著,笑意也未完全離去。
“那個,小少爺,咱們這是去哪兒啊?”走到北郊,抬棺的下人終於忍不住問道。
句荷回過神來,指了指前路:“去句氏祖墳是沿著這條路走的,是吧?”
那下人遲疑片刻,猶豫道:“是。不過,小少爺真要去那兒嗎?老爺那邊兒……”
句荷挑眉,只輕笑了一聲卻沒有接話。
老爺。你們家老爺只怕巴不得我把人葬進句氏祖墳呢。句荷心中冷笑。
句老爺先是派阿松來暗示她芸娘不得入祖墳,不能有牌位,後又命人守門細查。句氏有那麼多扇門,為什麼棺材偏偏被逼停到供下人進出的後門,那後門的門侍到底又是仗著什麼對他不屑一顧。
若是為洩憤,句老爺何不乾脆派人來將芸娘草蓆一卷扔出句府,或是至少也該派個人過來盯著她將芸娘葬於野地,如此凌辱,那才算是洩憤。可句老爺非但沒有如此,反而從頭至尾都沒有直接限制過她為芸娘發喪的任何行為,在這種前提之下的刁難,可不像是洩憤。
反而,更像是激怒。
句老爺在激怒句荷,要她為母不甘。句荷沒規矩那是眾所周知的,別人越不讓她做什麼,她就非要做什麼。
如今句老爺看似是在阻止她將芸娘葬進祖墳,實則只怕是在推著她將芸娘葬進祖墳。
看來祖墳那兒,應該還有驚喜等著她呢。句荷步履穩健,直往句氏祖墳而去。
隨著幾人的行進,沿途的植被也越來越茂盛,眾人的耳邊開始出現獨屬於荒野的聲音,動物的腳步,野獸的低語,蟲鳥的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