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藝術殿堂的第一級臺階。
有一天,小白領來到了我的房間,也翻出了這本現代詩歌精選,他隨口唸了幾首,就大喊頭疼,“有話偏不好好說,偏要說得這樣晦澀難懂。詩人都是神經病。”
人們都生活很忙碌,沒有人再會細細品味詩歌的意境了。
詩人,這個曾經萬人敬仰的稱號,如今成了神經病的代名詞。如果你說誰誰是詩人,人家肯定就會反唇相譏:“你才是詩人,你們全家都是詩人。”
“同志”變異了,“小姐”變味了,“詩人”沒落了。時代變了。
有時候,天氣晴朗,我和畫家會騎著腳踏車,一直騎到這座城市的邊沿。城市的邊沿是茫茫無際的大海,大海邊是一望無垠的草地,草地上開滿了鮮花,五顏六色,迎風抖動。畫家撲倒在草地上,嗚嗚哭著,像受了委屈的無家可歸的狗。畫家的生活也很沉重。
海水沖刷著沙灘,陽光朗照著草地。畫家支起畫板,畫著海天一色的風景,我則躺在草地上,閱讀著新買的文學書籍。我不知道,那時候的城市裡,還有多少人像我們這樣,在不可預知的崎嶇的理想之路上,悲壯前行。
畫家那幅以鄭愁予詩歌為意境的油畫,背景就是海邊的草地,草地上,側身坐著一名美輪美奐的少女,長髮如風,衣袂如霞……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我們那時候過得非常充實,我們很貧窮,常常口袋裡只剩下叮噹作響的鋼鏰兒,我們每一分錢都要猶豫再三盤算再三才能花出去。我們吃的是大街上最便宜的飯菜:桂林米粉、重慶酸辣粉、蘭州拉麵、廣東腸粉、雲南米線、武漢幹吃麵、河南燴麵……這些小吃的價格都不上五元錢。叫幾個菜,在飯店裡吃飯,那實在是一種奢侈。我只有在剛剛發了工資後,才會叫上畫家,去飯店裡奢侈一下,而這一下就花費了我一月工資的十分之一,讓我心疼很久。因為經常吃不上蔬菜,我們缺乏營養,嘴巴上火,嚴重潰瘍,潰瘍讓我們防不勝防,束手無策,常常左邊的潰瘍剛剛好點,右邊的又開始了。南方炎熱的天氣讓我們苦不堪言。
那時候,我們儘管窮困潦倒,但是,我們真的感覺不到自己痛苦,感到不到自己貧窮,我們很充實,我們很富有,是精神上的富有。因為藝術,因為文學,因為繪畫,讓我們感覺自己卓爾不群,感覺自己總有一飛沖天的那一刻。常常地,我們走在狹窄逼仄垃圾遍地的城中村,心中充滿了神聖和崇高,也充滿了必勝的信念,那種感覺就像毛主席去安源……
多年後,成名了的畫家也常常光顧城中村。他一進城中村,就彎下了在那些大亨和老闆們面前高高挺起的嵴背,他在城中村走來走去,揹著雙手,腳步緩慢,眼中充滿了老驥伏櫪的神情,他說:“這裡是我的風水寶地。”
這裡也是我的風水寶地。這裡隱藏著假煙窩點,而我在這家全國知名的報業集團,是以寫假煙窩點起家的。
哦,我還想起了那時候的一件事情,有一首散文詩,忘記了題目,也忘記了作者,只記得前幾句:“我為你寫詩,在這樣的夜晚,星子都睡了,只有詩句還醒著……”這首散文詩很長,足有近千字,全文運用排比段落,每段的開頭都是“我為你寫詩,在這樣的夜晚。”這首散文詩我在大學的時候能背誦全文,而在城中村的時候,還能背誦一段,而現在只剩下了第一句還記得。我不知道這是誰寫的,一直不知道。按照行文風格,應該是寫於民國年間,而我覺得也只有那個年代才有這樣優美的純淨的文筆和意境,我一直固執地這樣認為,民國年代的文學是中國現當代文學的高峰。那時候我問過畫家,畫家也不知道作者是誰。
我沒有愛情,沒有戀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