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我在公交車上邂逅的那個閩南女孩告訴我的。現在我已經忘記了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後面好像有一個什麼娘,還是什麼嬌,閩南人給女孩起名,都喜歡在名字中用這兩個字。我就叫她嬌娘吧。
嬌娘很單純,她初中畢業後就在親戚的假煙作坊裡打工。這些假煙作坊都是家族式的操作模式,沒有熟人介紹,外人是無法進入的。嬌娘還說,他們那裡的孩子很小就輟學了,跟著家人出來做生意,初中畢業在他們那裡已經是高學歷了。
我說,我現在沒有工作,生活無著,想跟著她在作坊裡上班。
嬌娘說,她替我給她的親戚說說,興許能行。
嬌娘說,城中村裡掩藏著幾十家上百家假煙作坊,而且,彼此很少知道對方的作坊隱藏在那一幢出租房裡。所以,我不擔心在這裡會遇到地老鼠。
就在我等待嬌娘迴音的時候,又有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城中村裡住著形形色色的人,每天都在上演著種種不可思議的場景。
我所居住的出租屋的那一層裡,租房住宿的除了畫家,還有啞巴、打工妹、剛剛來到城市的打工者、懷揣著夢想的群眾演員和歌唱愛好者,還有一名妓女。妓女是我們那一層裡最有錢的人,妓女的房間也是我們那一層裡收拾最溫馨的。
有一天,妓女突然搬走了,一輛本田轎車停駛在巷口,妓女挎著小坤包,神氣活現地扭到了本田邊,鑽了進去,此後,她的身影再也沒有在城中村出現過。估計她是去了另一家高檔賣淫場所上班了,或者升級做了二奶。
幾天後,妓女住過的房間搬來了一名留著寸頭的男子,五官線條硬朗,如同刀削斧鑿一般,帶著一種滄桑。額頭上的兩條皺紋,也如同與生俱來一般,引人注目,發人深省。那時候我想,他一定遇到過一些磨難,但是他的經歷我無從知道,即使以後我們成為了好朋友,他也對自己的過去絕口不提。
後來,我知道了,他是一名思想家。他不是我們戲謔地稱某些故作高深的人為思想家,他是一名真正的思想家,也許是這個時代最後一批思想家中的一個。
他搬來後的第二天早晨,突然走近我的房間,神秘地問我:“以前我的房間裡住的是什麼人?”
我有些戒備地問他:“怎麼了?”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筆記本,展開,上面是一行行歪歪扭扭像蜘蛛爬過一樣的惡劣字跡,用圓珠筆書寫的。上面寫著:“某月某日,大,300元,3人;某月某日,小,350元,7人……”這樣一些奇怪的記載,一直書寫了幾十頁,從去年一直書寫到了幾天前。
我不知道這些簡略的記載傳達出的是什麼資訊,我迷惑地望著思想家:“這上面寫的都是什麼?”
思想家說:“這是妓女的記賬本。”
我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
思想家說:“我瞭解妓女們的生活,這個本子裡所說的大,就是大活,收入為每人100人;小,就是小活,收入為每人50元。我粗略計算了一下,這個妓女一月收入在一萬元以上……怎麼,你不相信?看看,每月的5日到10日,這個妓女就只接小活,或者不接活,本子上就沒有記載,其餘時間都是接大活。這樣推測,這個妓女的月經期應該是每月的5日至10日這幾天。”
我繼續問道:“你怎麼就知道‘大’是指大活,‘小’是指小活?”
思想家說:“我以前接觸過很多妓女,她們喜歡這樣記載收入,或者喜歡這樣寫日記。我剛才整理房間時,在泡沫地板下找到的。”
妓女一月收入一萬元,她是我一月收入的十幾倍。
後來,思想家才告訴我,他曾經多次走進妓女群落中,以一名志願者的身份,有時候給妓女們派發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