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睡在這個院子裡。大志還做了簡短的動員報告,他的話極有煽動性,他每說完一句話,所有人都會瘋狂叫好,拍著巴掌,伸長脖子,臉上的神情異常虔誠。
歡迎儀式結束後,大志坐在凳子上,剛剛拿出香菸,幾個男子就像狗一樣匍匐到大志面前,搶著要給他點菸。
我想,大志應該是他們中的首領。
大志問我:“你有手機嗎?借我用用。”
我說:“我沒有。”
大志又問那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大志接過手機後,就一言不發,埋頭玩起遊戲來。
人群慢慢散了,二三十個男男女女分別走進了三個房間裡,衣服也沒有脫,就睡在了泡沫板上,他們把這叫“榻榻米”。大志還在玩遊戲。我好幾次看到中年男子想要回自己的手機,猶豫再三,終於放棄了。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大志終於將手機交給了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這才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他問:“哪裡能充電?”沒有人理他。他自己在房間裡尋找,卻發現骯髒的牆壁上,連一個插座也沒有。
現在,中年男子和我來到這裡,就像掉進枯井中一樣,與外界徹底斷絕了來往。
我和衣躺在地上,閉著眼睛,卻絲毫也沒有睡意,突然感覺到小腿處有什麼東西慢悠悠爬過,奇癢無比,手摸過去,指尖多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捏起來,藉著窗外的燈光檢視,赫然是一隻蝨子。
我感到一陣觳觫。
很多年沒有見到蝨子了。小時候住校,因為難得洗一次澡,衣服裡被子裡經常會有蝨子出現。後來,上了初中專,再也沒有見到過蝨子。沒想到,事隔多年後,在這裡又見到了蝨子讓人噁心的身影。
大志走了進來,推了我一把,我睜開眼睛,他說:“往裡邊讓讓,我今晚和你睡在一起。”
一個準備買賓士,準備在天安門廣場蓋房子的富翁,居然和我一起睡在蝨子窩裡,我立刻意識到大志是一個騙子。
連續幾天的鞍馬勞頓,讓我感到異常疲憊,我很快就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被尿憋醒了,起身上廁所,看到月在中天,四周亮如白晝。從廁所出來,看到大志站在院子裡,他說:“我也要上廁所。”
他顯然是在監視我。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天早晨,一縷陽光從煳著報紙的窗縫照進來,照在又破又髒的被子上。我看著這束陽光,突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呆了幾分鐘後,我起身上廁所,看到院子裡站著幾個早起的男子,他們很友善地向我點頭微笑,還有一名男子裝著很親近地上前和我握手,然後卻趁勢堵在了大門口,我明白,這是為了防備我突然衝出大門逃跑。
從廁所出來後,我又回到房間。和昨晚比起來,房間裡的臭味更加洶湧,除了汗臭味腳臭味,還有屁臭的氣味,中人慾嘔。我不敢相信,我昨晚就是在這裡,和大志蓋著同一床骯髒的被子,睡了一個夜晚。
大志也睡醒了,他坐起來,打著哈欠,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然後很滿足地說:“昨晚睡得好香啊。”
中年男子也醒了,他靠牆坐在被筒裡,一臉木然。可能他昨晚也遇到了和我一樣的盯梢,可能他現在正在後悔來到這裡。
大志將所有人都喊醒了,讓大家在院子裡站成兩排,讓像個領導一樣揹著手臂站在最前面,面朝大家訓話。他沙啞著嗓門說:“這裡,不是我們的宿舍,這裡是魔鬼訓練營。我們只有吃得苦中苦,才能成為人上人。每一個成功人士,都是從一窮二白起家的。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他的話講完了,所有人都激動地鼓起掌來,激動得滿臉通紅。我用眼睛的餘光看到中年男子猶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