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質輕叱道:“崇恩慎言。你所諫雖是為國盡忠,卻怎可上達天聽?你這話在這裡說也還罷了,若是傳揚出去,便是滔天大罪。況且河北有我十萬大軍,又有李克讓與你陳崇恩兩位上將,如何便不可保?哪個說要捨棄河北?又怎到亡國之地?崇恩,你乃國之重臣,萬勿率性妄言。”
崔言道:“二位相公,以崔言之見,崇恩之言乃是正理。國有諍臣,不亡其國。若不能未雨綢繆,焉知我鄭國定不重蹈蜀國覆轍?我政事堂為國主政,此言當上達天聽才是。然陳崇恩有重任在身,此時不宜多生事端,那便由崔言諫奏如何?”
袁端略一沉吟,道:“你兩個都是忠臣,我鄭國有你二人,又怎會亡國?崇恩之論雖有危言之嫌,卻也是忠言良言,然宋相公所說卻也不無道理,我等為相當折中平衡才是。河北不可不保,梁都卻也不能亂,聖上年邁,御體日衰,愈加不能教聖上憂心,方是我等為臣之道。崇恩,你且率天璇衛這兩萬五千將士赴河北,倘若當真事不可為,你一紙文書到都,袁某便拼卻這條性命也必為你再遣援兵。如此可好?”
陳封站起,躬身施禮道:“袁相公言重了,何至如此?既是朝廷有難處,陳封自當勉力而為。”
袁端點頭道:“如此最好。你說的話我已記在心裡了,當尋機和緩稟與聖上,如此忠直良言,豈可不警醒世人之心?”
景曜五年十一月初五,龍驤軍都指揮使石青率右武衛、神武衛兵馬回到梁都。
袁端、宋質率在都文武百官於梁都城西金明池行郊迎大禮。文官以袁端為首,武將以陳封為首,恭迎隴右大軍凱旋,觀禮百姓數萬,共睹盛況。
初六,鄭帝連下數道聖旨。以石青為禁軍都承宣使,權掌禁軍,加封平鄉侯,食邑五百戶,仍兼龍驤軍都統制使事,兼掌梁都防務。以陳封為河北鎮撫使,率軍出鎮真定。龍驤軍右武衛麾下統制使董延因功升任熊飛軍天璇衛都統制使,統領天璇衛戍守真定。天璇衛婁營眾將士暫緩修建南園之事,隨軍出征,若能沙場立功,便可免去責罰。
陳封領了旨,回衙中部署出征事宜。如今陳封已不能片刻離了程備,便命程備隨軍出征,諸事皆由程備打點。只因董延還未上任,陳封又親至天璇衛衛州大營,命中軍長史陸桓傳了軍令,又聚眾將議事。出征之事早已定下,陳封也已知會天璇衛眾將,因此營中諸事齊備,只等發兵。陳封遂與諸將定下初八黃道吉日起兵離都,趕赴河北。
忙了一日,到申時陳封見已無事,便離了衙門,也不帶隨從,隻身一人打馬往東城去。
陳封也不進內城,只沿著廣濟水一路向東,過了上方寺又折向南,由廣備橋過五丈水,到新曹門內下橋街。石青的宅邸便在這裡。
雖已有數年未曾登門,但石府家人仍舊認得陳封,見他到了,忙殷勤招呼,又有人飛快去稟報石青。過不多時,家人迴轉,引著陳封往後宅去。
後宅內書房,石青已迎出門來。石青年近六十,鬚髮皆白,身材瘦小精幹,一雙眼睛卻極大,顧盼間精光四射。他也才回府不久,已換了一身家常青灰棉布長袍,未戴幞頭,白髮挽了一個髻,插了一根青玉髮簪。
陳封進院見了石青,遠遠便長揖到地,道:“師帥無恙,陳封拜見師帥。”
石青下階上前,扶起陳封道:“崇恩,如今你已位至都司,不必如此多禮。”
陳封笑道:“師帥說哪裡話?陳封在師帥面前,不過子侄弟子而已,甚都司制司,終不能亂了綱常。況陳封是師帥一手提攜,縱有一日當真敢與師帥並肩,也須執弟子之禮。”
石青屏退家人,執起陳封手,道:“終有一日你要越過我去。禮數有什麼要緊?你有這份心便足矣。”說著二人攜手進屋,各自落座。
使女上過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