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鍵扶著曾氏的手臂走下臺階,向著宦官一拱手,“石公公……!”
鳳陽皇陵鎮守太監石應詔手一揮,打斷了朱聿鍵的話語,“庶人朱聿鍵,高牆衛百戶朱平安,你二人知罪嗎?”
朱聿鍵看看曾氏,兩人的眼睛中同時閃過一絲絕望。兩人躊躇了一下,作勢就要下跪。
朱平安卻在此時上前走了幾步,擋在朱聿鍵夫婦身前,心中雖然千萬個不情願,但還是搶在朱聿鍵夫婦前邊翻身跪倒,“高牆衛百戶朱平安參見石公公,不知石公公所言之罪究竟為何?”
石應詔冷笑一聲,“未得允准、私入高牆,與罪宗會面,這就是死罪!”
朱平安身後的曹無傷聞聽此言,便要立刻暴起,卻被朱平安一把拉住。周圍的幾名皂衣漢子見勢,紛紛將兵刃抽出刀鞘,護衛在石應詔身前。
石應詔輕輕擺擺手,漢子躬身退下。石應詔隨即一笑,“做什麼,還要當場格殺咱家,殺人滅口嗎?”
朱平安慢慢的站起身,將身上的短刀、鐵爪抽出來扔在地上,“公公說笑了,在下不過是一區區百戶,怎敢冒犯公公虎威。既然今日被公公撞見,還請公公給在下一個機會,有幾句話容在下一一稟來。”
石應詔笑著點點頭,“臨危不亂,唐王府果然調校的好家奴啊!也罷,就聽聽你要說什麼!”
朱平安還是向前走了兩步,頓時便有兩個漢子上前來,一左一右護住了石應詔。
朱平安朗聲說道:“公公,我家唐王殿下……!”石應詔立刻打斷了朱平安的話,“是唐庶人,如今的唐王是朱聿鏼殿下!”
朱平安點頭應是,“是,是,是唐庶人。唐庶人自去年入禁高牆,至今已經一年。這一年來,不知道是何緣故得罪了公公,一日兩餐時常缺失,就連日常的供給也是時有時無。最近更是聽說公公對唐庶人施以礅鎖之刑。在下本是唐王府家奴,心憂主家這才夜入高牆,罪責全在在下一身。只不過,請公公恕在下愚昧,不知道唐庶人究竟是哪裡慢待了公公,還請公公明言,我等下人也好勸慰唐庶人,消弭這個誤會!”
石應詔冷哼一身,“這與咱家有何干系。太祖皇帝於中都設立高牆懲治罪宗,原意便是使其親近祖宗之基,思創業之艱難,或知省改。唐庶人朱聿鍵未得詔旨私自領兵進京,這是司禮監三法司堪實,內臣以及宗人府朝議,具實定罰的。咱家身負守衛皇陵之責,更有監管罪宗的重任,自然是不敢懈怠,何來的斷了日常供給之說。至於礅鎖之刑,自太祖皇帝以來便已有之,懲戒罪宗,使其磨礪心志,痛定思痛,才能教而改之,將來或許才有恩赦的機會。你一個小小百戶,哪裡能體會到如此深意!”
“原來如此!”朱平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向著石應詔連連躬身。但話鋒一轉,語氣陡然間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只是,如果在下記得不錯,自嘉靖十五年起,朝廷便已下旨廢除了高牆內的一切刑罰,還特意說明不可荒廢罪宗的日常供給,衣食醫藥,缺一不可,切勿使皇室後裔在高牆內有任何閃失。說起來,這也是嘉靖爺的一番體恤和愛護之心啊!”說完,朱平安嘖嘖讚歎。
身後的朱聿鍵與曾氏四手相握、四目相對,都發現了對方眼中古怪的神色。原本木訥、蠢笨的庶長子怎麼突然間變成如今的伶牙俐齒、處變不驚?
石應詔當即一愣,他沒想到朱平安一介百戶,竟然會懂得如此之多。一番話下來,居然一時想不起來該如何應對。他面色一沉,當場便要發作。
但朱平安絕對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宦海浮沉,朱平安深諳敲邊鼓、借勢壓人的關鍵所在,立刻便又換上了一副笑容,語氣也隨之緩和起來。
“公公的苦心在下等確實明白。只是這些個事情一旦傳出去,公公的面子上總是不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