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一笑,另一層心思卻沒有說出口來。華妃一生的所遇,更叫我傷感宮中情愛之涼薄艱辛。汝南王縱使跋扈囂張,可是對於妻子兒女,卻是可以不惜自身,捨出性命去維護的。我雖然不滿於他,也是感佩的。
冊封的前一晚,我宿在儀元殿東室。
清冷素白的月光,自簾間透入落在織金毯上,似霜如雪,亦被殿中燭火微朦的紅光搖曳得萌生了幾分暖意。
我倚在玄凌懷中,香爐裡龍涎香散發嫋娜的白煙,如絲如縷,微揚著緩緩四散開去。
玄凌寢衣的衣結鬆鬆散著,殿中和暖似三春明媚,也並不覺得冷。他將我摟在懷中,和言道:“棠梨宮已經修繕好,明日申時一刻①你冊封完畢,便可依舊回棠梨宮去居住了。”
我用手指散漫撥著他微青的下巴,笑:“也委屈了祺貴人,擠在欣姐姐那裡,皇上要去看她也不方便。”
他大笑:“有什麼不方便的,只是朕愛不愛看她而已。”他止了笑,握了我的肩膀,道:“朕想過了。棠梨宮還是給你一個人住。有次朕來看你,祺貴人也在一旁,當真是不痛快。”
我淡淡笑著:“四郎的本意,是喜歡她才和臣妾一起住的,怎麼又不讓她住回來呢,只怕祺貴人要吃心。”
玄凌的神氣裡帶了幾分誠摯,一字一字道:“以後棠梨宮只給你一個人住,春天的時候朕和你對著滿院的海棠飲酒,看你在梨花滿地中跳驚鴻舞,夏天的時候和你在太平行宮賞荷花。”
我心中觸動,眼中含情,亦含了笑,緩緩介面道:“秋天和四郎一起釀桂子酒,冬日裡一起看飛雪漫天。”
他似乎是唏噓,又是真心的,“是啊,朕要陪著你,你也陪著朕。”
心中盪滌著歡悅和感動,我的頭抵在他懷中,似欲落淚,翻覆著,終究是無比的喜悅。
我輕輕道:“是,嬛嬛總是和四郎在一起。”
他“唔”了一聲,似是自言自語:“莞貴嬪?莞莞,莞莞。”
我欲抬頭,他的手臂卻有力,緊緊把我抵在他堅實的懷抱裡。空氣有些沉悶,呼吸盡是他身上的氣味。
莞莞?他從前似乎是這樣叫過我的。我覺得倦,打一個呵欠,沉沉睡了過去。
夜深沉。閤眼睡得昏昏,輾轉中隱約聽得遙遙的更漏一聲長似一聲。雖已開春,雪卻依舊下著,耿耿黑夜如斯漫長,地炕和炭盆燻烤得室中暖洋如春,唯有窗外呼嘯的風提醒著這暖洋的難得和不真實。
我欲寐還醒,玄凌緊密的擁抱讓我生了微微的汗意,欲掙扎著鬆一鬆,終究還是不捨得,寧願這樣微汗的潮溼著。
明日,又是我晉封的日子了。沒有特別的欣喜,晉封為什麼都不要緊,只要我枕邊的這個人,他的心裡有對我的一點真心。
玄凌熟睡在夢中,側身翻動了一下,一手緊緊抱住我的身體,低聲囈語“莞莞”。
似乎是在喚我,我清晰醒轉,回應著握住了他的手臂,輕聲道:“四郎。”
他猶自在沉睡中,掌心摩娑過我的頸,掌紋線條凜冽,語氣漫起海樣深情,“我四處尋你。”在睡夢裡,只在睡夢裡,他才這樣喚我——“莞莞”,凝結了無數深情摯意的“莞莞”,心裡有一點酸,漸漸蔓延開來,整顆心在溫柔裡酸楚的發痛。
他是一國之君,他當真這樣待我,以他的真心待我?睡夢裡猶自牽念不已。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漫無聲息的滲進明綢軟枕裡,溼溼熱熱的附上臉頰上,起初是溫熱,漸漸也涼了。這涼提醒著我並非聽錯。
他的身上有幽深的龍涎香,一星一點,彷彿是刻骨銘心般透出來。靠得近,太陽穴上還有一絲薄荷腦油清涼徹骨的氣味,涼得發苦,絲絲縷縷直衝鼻端,一顆心綿軟若綢,彷彿是被春水浸透了。我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