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昌可是督師大學士,還是陛下最信任的文臣。
他要是上書彈劾您,我們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什麼陛下最信任的文臣,早就不是了。來來來,你坐下,我給你講些從別人那裡學不到的東西。”
左夢庚搬把椅子過來坐下,半信半疑地等著自己父親講解。
左良玉笑道:“你也不必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確實,外面比我厲害,見識比我高的人多了。
但是他們絕不會將真東西教給你。
而你是我的獨子,只有我才會毫無保留地把真東西都教給你。
這都是我經歷了二十多年風風雨雨,一點一點感悟出來的。
俗話說,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
你不要聽我說起來很容易,但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就可以讓你少走幾十年彎路。
見的多了你就明白了,看這世上有多少天資高絕、志向遠大的年輕人,就因為沒有像樣的師長指點,走錯了路,誤了終生。”
“那爹你先說說,為何不怕楊嗣昌?”
“你理解不了陛下有多麼刻薄寡恩,而且陛下不只是刻薄寡恩,還特別急功近利。
再加上朝堂上的黨爭,相互傾軋。
你要想做點實事吧,還有一大堆言官追著你彈劾。
如果引發陛下的猜忌,對你的支援稍不堅定,那你就完了。
所以想要做實事,還不被朝臣傾軋,就要在內廷有恩主。這人得深受陛下信重,得肯死命保你。
舉個例子,比如現在的首輔周延儒,背後有周後支援,所以無論言官怎麼彈劾、廠衛如何中傷,都穩坐釣魚臺,得陛下言聽計從,權傾於朝野。
上任首輔薛國觀,因為背後沒有恩主,去年被陛下賜自盡了。
那可是內閣首輔啊,上一個被賜死的內閣首輔,還是接近一百年前的嘉靖朝首輔夏言。”
“那楊嗣昌是誰在支援?”
左良玉笑道:“你問我算是問著了,我受侯督憲簡拔,所以與東林諸多要員聯絡密切,聽說了很到宮廷秘聞。
崇禎朝三宮娘娘之中,西宮貴妃娘娘極不受寵,也幾乎不參與任何宮廷爭鬥。
中宮皇后娘娘生了三個皇子,東宮皇貴妃娘娘生了四個皇子。這也是陛下的全部皇子,其他嬪妃再無所出。
至少我認識的東林要員,都將皇貴妃娘娘視作楊嗣昌背後的恩主。
但崇禎十三年,也就是前年,不知內廷到底發生了什麼,反正這一派勢力開始大潰敗。皇貴妃娘娘重病不起,楊嗣昌自請督師,離開了中樞。
後面皇子相繼病亡,上個月皇貴妃娘娘薨逝。
楊嗣昌已經徹底失去了內廷的支援。此消彼長,周延儒則權傾朝野,風頭無兩。
楊嗣昌的處境是朝不保夕了,做事也變得縮手縮腳,畏首畏尾。
所以我不僅不怕他,還要訛他一大筆糧草軍械。”
左夢庚點點頭:“原來如此,爹你要是不說,我自己還真琢磨不通其中關節。
那楊嗣昌就徹底無法翻身了?”
左良玉搖搖頭:“也未可見,世事無絕對,所以我們也不能把楊嗣昌得罪得太死。
而且據我觀察,他們這派勢力並沒有徹底死透。皇貴妃娘娘所生的四個皇子裡,還僥倖活下來一個漢王。
再有四五年,漢王就成年了。
若在太平年景,他們肯定翻不了身。但在這個亂世,誰笑到最後真不一定。
所以咱們做人留一線,這次坑楊嗣昌二十萬石軍糧算了。”
“二十萬石軍糧?這麼多!您怎麼不直接去搶呢,楊嗣昌不得跟您拼命啊。”
左良玉樂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