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城守門,草木皆兵。
徐海再次用出了屢試不爽的方法,親自出馬,將江寧守將的人頭頂在刀尖,縱馬賓士至安德門前,挑頭大吼:“南京城十萬守軍!就沒有一個敢與我一戰麼?!!”
城頭,沉默。
諸官兵百姓,眼見幾十人在城外撒野,卻無一人有半分迎戰的勇氣。兩個月來,鬼倭的傳說已經愈發可怖,紹興那幾百冤魂還未散去,南京皆是老幼,俞大猷在杭州,戚繼光率軍還在安徽窮追不捨,精神支柱唐順之又剛巧在一日前南下。
眼下的南京,沒人有膽子挑這個頭。能倚仗的,僅僅是太祖朱元璋留下的財富,這座也許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城牆。
幾十鬼倭見城頭上連句話都不敢說,放聲狂笑,一路學到的髒話侮辱語噴薄而至。
55歲的兵部尚書張時徹驀然站在城頭,他知道在這一刻,大明已經輸了。他太老了,見的也太多了,早已沒了青年的銳氣。既然已經輸了,剩下的就不重要了,保住南京,不能冒一絲風險。
比他更老一些的楊宜,卻連登城的勇氣也沒有,身為東南最高階別的軍事將領,他正在總督府中默默寫著什麼,不知是遺書還是辭書。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
這樣的地方,真的被42名倭寇圍攻了。
杭州司衙,唐順之南巡,胡宗憲拉上徐文長親自接見。
浸淫官場多年的胡宗憲,非常清楚什麼人不能惹,什麼人不用惹,唐順之就是不能惹而且不用惹的人。年事已高任不了要職,與自己沒有利益衝突,信奉心學為善去惡,又是把做事的能手,同時又是學派領袖人脈眾多,這樣既有能力,又老老實實做好事的人,實是現在最急缺的人手。
對政敵毫不手軟,管你是多大的好人;對人才卑躬屈膝,管你是怎樣的瘋子,這就是胡宗憲。
三人見面,客套落座,胡宗憲侃侃而談,徐文長卻魂不守舍。
唐順之早有洞察,也摸得清這二人都在思量什麼。胡宗憲想盡辦法拉攏自己替他做事,其實都是沒有意義的,如果東南真的需要自己,自己就會去做,不管你是胡宗憲趙文華還是張經。
徐文長則一定是惦記著南京,惦記著楊長帆,這還是他的老毛病,心太窄,看大勢的時候,他的眼界比誰都高,看得比誰都遠,然而一旦看的事與自己,與自己親近的人有關係,他便會像婦人一樣患得患失,苦怨纏身。
胡宗憲自然也是人精,當即探道:“應德兄來了,文長為何不喜?”
徐文長面上愁容依然沒有消退:“杭州喜了,南京卻憂了。”
“呵呵呵。”唐順之輕笑搖頭,“按照文長的意思,我已在南京教授了楊長帆整整一個月,汝貞也請了我一個月。再等,怕是也等不到倭寇了。”
徐文長焦慮道:“太平府被圍之後,鬼倭正是一路北上的時候。”
唐順之再度搖頭:“不然,南京不是幾十幾百人敢去的,去也無果,鬼倭已被戚將軍追入死路,該渡江向西才對。再者,我已交代過張時徹,鬼倭倘若真襲南京,閉城不出即可,三日內鬼倭必退。”
“可這三日之恥……”徐文長嘆息道,“怕是百年,千年也抹不掉了。”
胡宗憲笑道:“楊參議不是在麼?紹興城下大捷還歷歷在目!”
“我怕。”徐文長愁容更深,“紹興大捷,是攻鬼倭措手不及,如今鬼倭已經吃過虧,再戰必然有所準備。長帆並未打過硬仗,紹興大捷只是時機得當,若在南京孤軍抗鬼倭,結果難料。此前老師在南京,尚有幾分底氣,現在老師不在,怕楊宜、張時徹除了閉城不出,其餘也做不了什麼了。”(未完待續。)
156 榮譽
“這你就多慮了。”唐順之接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