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問多了。”戚繼光微微一笑,“回去當好祭酒吧,替我軍也祭一祭。”
“一定。”楊長帆瞎逼答應了,隨戚繼光原路返回,他也知道,自己不好打聽太多。
“方才楊公子提到火銃。”戚繼光隨口問道,“你可知道,兩軍交戰,銃該如何使用?”
“這戚將軍是問對人了,在下稍有研究。”楊長帆當即擼起袖管比劃起來,“拿弗朗機來說,勝在子母銃,一銃六炮發完,立刻換一柄子銃,只要溫度控制得當,續航持久,在下以為編隊三人為宜,一人裝銃,一人點火,一人報準。”
“報準?”
“觀測敵軍方位,計算落炮點,指示發炮角度。”楊長帆說的完全是現代作戰了。
“有些意思。”戚繼光若有所思點頭道,“只是要求太高了,當兵的怕是不懂如何計算。”
“戚將軍您練兵,要怎麼練當然都聽從您的。”
“我管的是兵器,管不到兵。”
“戚將軍過謙了,久聞戚將軍軍功赫赫,如今已任都司要職,依在下看,四五年內必升任總兵,戚將軍統兵平倭,實乃我東南百姓之福!”
“你這嘴啊……”戚繼光聞言確有欣喜,卻也同時覺得楊長帆太過浮誇了一些,“楊公子盛言,我也跟著說句大話,真讓我當了總兵,怕是倭亂……已不可收拾。”
“戚將軍何出此言?”
“如今倭人勢大,天下名將,盡在東南。資歷比我老,比我會用兵的將領,不下十位。”戚繼光就此也比劃道,“輪到我當總兵平倭,要麼他們皆已為國捐軀,要麼都淪為階下囚,楊公子不妨想一想,把我東南將領逼成這樣,倭寇要猖獗到什麼程度了?”
楊長帆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說對了。
未來的倭寇,會更多,更殘忍,更猖獗。
那將是你發光的舞臺,但你並不願直視。
戚繼光繼而嘆了口氣,“如今海寇,大統分為兩大股,其一為徐海,通倭賣國,狡詐多謀,率倭人頻來劫掠,如今肆虐的便是這一批,但這一批並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汪直,這股海寇既有我大明人,亦有倭人,汪直號五峰船主,他的船比我軍更大,更多,他的錢財,比我江浙國庫堆起來還要厚,便是東瀛大名,也要敬其三分。”
楊長帆又倒抽了口涼氣。
汪直是吧,我記住了,一個真正富可敵國的變態,不僅是財力上,甚至是軍力上。
“戚將軍的敵人,比想象中的難纏啊……”楊長帆難以想象,在如今的亂局腐政中,戚繼光要搞出怎樣一支軍隊,才能跟那樣一個武裝帝國戰鬥。
“楊公子又說錯了,汪直不是敵人,此人遊刃有餘,周旋於我大明、倭國與弗朗機之間,其實是個商人。”戚繼光搖頭道,“汪直專於商營,練重兵只為護其生意往來。賊寇在他手下,幾乎鮮有滋擾我東南沿岸的情況發生。”
“將軍的意思是……”
“走吧楊公子,更多我也不知道了。”戚繼光拍了拍楊長帆,“願張總督、趙大人能處理好一切吧。”
楊長帆還想再說些什麼,可也不知道怎麼說。戚繼光比之趙文華要穩重太多太多,聽到馬屁一笑而過,自己所說的那些火炮機械、炮兵編排也過於空中樓閣,在他眼裡自己該是個妄人,狂妄而談。
可自己又能怎麼樣呢?跪在地上說將軍你收了我吧,我要跟你抗倭?之後成為戚家軍的一員,運氣好在從戎的道路上越走越高,運氣不好,在某場戰役中光榮犧牲?
活在這個時代,有種無奈,你總要將自己的人生,寄託在別人身上。
即便是戚繼光,恐怕也在經歷著這樣的悲哀。
楊長帆突然很羨慕戚繼光口中的“五峰船主”